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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民国 张恂子著

  在这当子,却有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众人看时,却是莺儿和柳桥两个扮的歌妓,接着娇声唱道:景阳宫,晓钟;鸣珂巷,玉骢,总是南柯梦。生来无分紫泥封,机巧成何用?捉雾拿云,攀龙附凤,这心肠无半种……
  一曲未终,只见刘内相自外直奔进来,报告不好了!众人不觉大惊失色。正是:佳曲未终来噩息,欢肠顷刻变愁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臣废君南宋立外藩子弑父北魏继明君
  话说刘内相慌忙进内报道不好了,义符帝急问何事,刘内相道:“南兖州刺史檀道济与徐、傅、谢三相,率了军兵,从云龙门杀进来了。圣上速作主张,快快逃避!”义符帝听了,吓得面无人色,众人慌作一团。秦娘娘拖住了义符帝抖个不住。
  还是王内相稍为镇定,便道:“圣上宽怀,没有大不了的事,且到天渊池龙船暂避。”说着拖了义符帝秦娘娘飞奔而去,不提。
  小子写到此处,另表白一番。原来宋武帝刘裕,共有七子,长子义符,为张夫人所出。次子义真,生母为孙修华。三子义隆,为胡婕妤所出。四子义康,生母为王修容。五子义恭,生母为王美人。六子义宣,为孙美人所生。七子义季,生母为吕美人。及宋主刘裕篡晋得国,自立为帝,便立了长子义符为皇太子。封次子义真为庐陵王,三子义隆为宜都王,四子义康为彭城王,义恭、义宣、义季俱因年幼,未加封爵。后来宋主刘裕在位三年,便即病殁,遂由皇太子义符继位。哪知接位以后,不理朝事,日狎群小,朝中政权,统统给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个相臣执掌行使,义符帝从不顾问。徐、傅、谢三相见义符帝如此昏庸,早存废立之意。只因废了义符,依了次序,当立庐陵王义真为帝。偏是义真与徐、傅、谢三相的意见不洽。三相便先下手为强,索性先除了义真,再行废去义符。便在甲子年的正月,三相会衔上疏,奏陈庐陵王义真过恶,请义符帝下诏废黜义真封爵。义符本与义真不睦,又兼朝事尽由三相裁决,自然言听计从,立刻下诏将义真废为庶人,徙居新安郡即今之徽州,改授皇五弟义恭为冠军将军,任南豫州刺史。三相虽将义真废为庶人,还是放心不下,又遣人到新安将义真谋毙。
  便静待机会,再谋废义符帝。偏是北魏的主子嗣欲报复旧怨,向宋廷寻衅,惹起战争。
  小子写到此地,又要拿北魏的来源表白一番了。原来北魏的太祖拓跋圭,源出鲜卑,身居北荒。在晋怀帝时,封拓跋猗虚为代郡王。传六世至什翼犍。拓跋圭即为翼犍之孙,才能出众,智勇过人,为朔方众部所服,推为代王。圭遂率军灭柔然、掠高平、破后燕,声势显赫,改国号为魏。徙都于平城,僭号称帝。即为北魏的始祖。
  圭,初纳刘库仁从女吉云,生得姿容十分艳美。圭爱若拱璧,宠冠后宫,生一子,名嗣。在破后燕的时候,圭又得后燕主慕容宝的幼女慕容贞,圭见她艳若天人,便据为己有。后即立为帝后。在理魏主有了两个如花如玉的美人儿,左拥右抱,已足饱享温柔乡的艳福。哪知他贪色无厌,有天在慕容后宫中,蓦地遇见了五百年前风流冤孽。见有一个绝妙的美人儿,生得怎样美法:春色红酣,朝烟翠锁,梅花体态,杨柳腰肢。入红裙而竞醉,步香尘兮窈窕。温柔自殊,明秀难描。色可羞花,香宜制露。讵须脂粉轻施,不藉铅笔薄御。魏主怎不魂飞魄散,逗起了一团欲火。便含笑问慕容后道:“爱卿,此位美人是谁?”只见那美人已盈盈下拜,轻启朱唇奏道:“下妾乃贺兰之次女苹范,归宫门侍卫孙哀黎。”魏主慌的双手扶了苹范起立道:“卿原是朕躬的姨母。”即命设宴宫中,款待贺氏。
  席间魏主用言挑动,贺氏泫然欲泣,魏主不忍相逼,然也不忍割舍。迨至宴毕,贺氏拜谢欲回,魏主不允,遂将贺氏软禁宫中。魏主竟设计将贺氏的丈夫,宫门侍卫孙哀黎诱入宫中,诬他调戏宫女,便将他杀死,绝去了贺氏顾念。这一夜,即逼淫了贺氏。可怜贺氏,迫于淫威势力的下面,哪敢不从,娇啼成宠,泪殷枕席。恍如一枝梨花春带雨,魏主万分怜惜。封为贵妃,后即产下一男,取名曰绍。
  魏主圭到了晚年,惑于左道之术,妄想长生,炼药服丹,不免多服辛品,因而性躁易怒,一不当意,动要杀人。有天魏主在贺妃宫中,贺妃无意间触怒了魏主,魏主竟忘了昔日情义,亦欲将贺妃处死。贺妃便奔匿冷宫暂避,贿通内侍,送信给她的儿子绍。这时绍已受封为清河王,得了贵妃求救的急信,便趁星夜入宫,手刃了魏主圭。这也是魏主荒淫的结果。他先前若不计杀孙哀黎,逼淫贺氏,哪会生出孽种绍来,造成如此结局呢!
  且说魏主的长子嗣即刘妃所生,受封为齐王,闻魏主被绍所杀,便率军攻破了都城,擒住了绍,即行杀了,并将贺妃杀死,遂接了帝位。觐修政事,兴利除弊,倒是一个有为的英主。他因南宋主刘裕殁了之后,欲报旧仇,便率兵犯宋,步步进逼,节节胜利。偏是南宋的义符帝,昏庸懦弱,毫无作为。
  到了甲子年六月,徐羡之、傅亮、谢晦三相密议之下,决议废去义符,另立新主。当下即召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江州刺史王弘立即入朝。檀道济与王弘不知何事,星夜赶到都城。徐、傅、谢三相,即召入密室,共谋废立。檀道济和王弘也都赞成此举。
  约翌日举事,又串通了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一到明日,早已尽行布置停当。义符帝兀是蒙在鼓里,真应了宫女宝儿道:“喝酒玩女娘,死要在头上”,他还是兴高采烈,扮了酒家胡混。等到得了刘内相的报告,和秦娘娘躲到龙船上面,哪里躲得过去,檀道济和徐羡之、谢晦、傅亮,率了军士,突入云龙门,直进华林园,四面一搜寻,盘问园中宫女,知道义符帝躲在龙船上面,便率众到天渊池,拥上了龙船,杀死了王内相和刘内相,秦娘娘吓得晕倒在船上,义符帝却被众人蜂拥上岸,你推我扯。义符帝身不由己,随了众人,到了东阁,由徐羡之收去了玺绶,立即召集了百官,宣布皇太后命令,略云:王室不造,天祸未悔,先帝创业勿永,弃世登遐,义符长嗣,属当天位,不谓穷凶极悖,一至如此。大行在殡,宅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容表于在戚,至乃征召乐府,鸠集伶官,倡优管弦,靡不备奏。珍羞甘膳,有加平日,采择媵御,产子就宫,腼然无怍,丑声四达。及懿后崩背懿后即宋主刘裕之继母萧太后,重加天罚。亲与左右协绋歌呼,推排梓宫,抃掌笑谑,殿省备闻。又复日夜媟狎,群小嫚戏,兴造千计,费用万端,币藏空虚,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帝王之位,好皂隶之役;处万乘之尊,悦厮养之事。亲执鞭扑,殴击无辜,以为笑乐。穿池筑观,朝成暮毁。征发工匠,疲极兆民,远近嗟叹,人神怨怒。社稷将坠,岂可复嗣守洪业,君临万邦?今废为营阳王,奉迎镇西将军宜都王义隆,入大统,以奠国家而安人民。特此令知。
  宣令即毕,百官便拜辞义符,暂送至故太子宫安歇,令他具装出都,徙往吴郡。义符到了此时,还是舍不掉秦娘娘,贿通了内侍,悄悄的将秦娘娘寻了来。两人相逢,抱头痛哭了一回,便整理一切,预备徙往吴郡不提。
  且说徐羡之等,一面废了义符,一面便使傅亮率领了文武百官,备齐了法驾,进程到江陵,迎接宜都王义隆入都接位。
  行到寻阳地面,祠部尚书蔡廓忽然得病,乃与傅亮分别。廓对傅亮道:“义符帝虽已废为营阳王,徙往吴郡,还宜厚加优待。
  倘有不测的事发生,我恐朝上群臣,俱要蒙了杀主恶名,给后世天下人耻笑的呢!”蔡廓说完了这几句话,便和傅亮分别而去。
  本来傅亮在出宫时,营阳王义符也已带了秦娘娘等就道吴郡,傅亮早与徐羡之议定,暗令中书舍人邢安泰随去,明算护卫,暗里却叫他相机行事。把义符杀去。现在傅亮听了蔡廓的临去留言,觉得甚为有理,忙遣人去制止安泰,叫他不要动手。
  哪里来得及,原来邢安泰随了义符王行到金昌亭。义符要在亭中歇息一会,便叫人置酒亭中,与秦娘娘饮酒解闷。安泰便遵照了徐羡之的嘱咐,命兵士将亭围往,安泰便持刃入亭,手起刀落,一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秦娘娘,已是倒了香躯,卧在血泊中了。义符好不心痛,便拔出宝剑,和安泰在亭中奋斗。
  那亭外的军士,多喊道不要逃走了这个昏王,喊声不绝。
  义符颇有勇气,安泰却敌他不过,竟被义符且战且走,突出了重围,飞奔而逃。安泰率了众兵,紧紧追赶,驰越了闾门。
  也是义符命中该绝,被安泰用一根门闩飞掷过去,正击中义符的腰间。义符受了伤,跌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安泰赶上前来,手起刀落,便结果了义符性命。那时的义符,还只十九岁。
  史家称为少帝,不提。
  且说傅亮得了去使的回报,知义符已被安泰所杀,心中甚是不安。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只好付诸一叹。遂西行至江陵诣行台,奉上了表章,并进玺绶。表文上云:臣闻否泰相隔,数穷则变,天道所以不慆,卜世所以灵长。
  乃者运距陵夷,王室艰晦,九服之命,靡所适归。高祖之业,将坠于地,端赖基厚德深,人神共奖,社稷以宁,有生获又,伏维陛下君德自然,圣明在御,孝弟著于家邦,风犹宣于藩牧,是以征祥杂恕,符瑞耀辉,宋庙神灵,乃睠西顾,万邦黎献,望景托生。臣等添符朝列,预充将命。后集休明之运,再睹太平之业。行台之上,瞻望城阙,不胜喜悦。凫藻之情,谨诣门表拜以闻。
  宜都王义隆接了这道表章,宜都将佐,闻知庐陵、营阳二王,俱被徐羡之、傅亮、谢晦所害,深恐义隆入都,也被谋害,遂纷劝义隆不可东下,免遭毒手。正是:前车覆辙原须戒,暗箭来时不易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月夜卜金钱天心从吉风雷生帝阙圣意除凶
  静悄悄一个院庭,正中一只小几,几上安了个金鼎,鼎中一缕缕香烟喷出。几前有个王妃装束的女子,俯伏在地上,默默祝告。在月光之下,好不幽静,只有阶下的秋虫,唧唧鸣声,破了沉寂的空气。那女子祝祷了一回,亭亭起立。拿出一个小牙筒儿,在香上绕了三转,开了牙筒盖儿,倾出三个金钱,在她的玉掌之上,凝神端详了一会儿,重将金钱倾入筒中。又在香上绕了三转,再开筒倒出。一连来了三次。她喜孜孜的盈盈拜了八拜。才轻启朱唇唤了声瑞云。便有一个紫衣宫娃,从东首一间屋中走出,到了院庭中道:“娘娘有甚事?”那女子道:“你将几上的东西收罗好了,你可知道此时儿王爷在哪里?”
  瑞云道:“在东书院,娘娘可要过去吗?”那女子点了点头。
  瑞云便唤掌灯,即有两个宫娃,从东首屋中走出,掌了两盏八角红纱灯,来到院庭中。瑞云对两个掌灯的宫娃道了声:“去东书院。”两个掌灯的宫娃便掌灯前导,那女子遂袅袅婷婷的抄过东廊,到了东书院的门首暂立。
  门首侍卫见了她,都行礼致敬。她问侍卫道:“王爷可在里面?”侍卫忙回道:“在!娘娘可要进去见王爷?”她螓首微点,侍卫便揭起垂帘,喊了声:“娘娘到!”她已翩然入室。
  室中明灯四张,如同白日。靠西首一张公案前面,坐着一位少年王爷,生得剑眉虎目,隆准大耳,好不威武异常。他见那女子入室对他施礼,便微抬身子,命她坐了,道:“贤妃何事夤夜来此?”那女子道:“日间贱妾闻知王爷东下入都的事,一时难决,适间贱妾焚香中庭,默默祷祝,卜了金钱三卦,竟是大吉的卦子,特来报与王爷得知。究竟东下的事如何了?”王爷微笑道:“已经决定了。”小子写到了此处,再不表白一番,阅书的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路了。原来,那个焚香的女子,便是上回书中说着的宋主刘裕的第三个儿子封为宜都王义隆的王妃袁氏。那个少年王爷,便是徐、傅、射三相要迎他入都为帝的宜都王义隆。
  上回书结束的当子,是宜都将佐劝义隆不要东下入都,防遭毒手。义隆一时莫决,袁王妃便在晚上焚香卜卦,今听王爷道已决定了,便问道:“还是决定东下入都?还是决定拒绝东下入都?”义隆王爷即在案上取了一道敕令给袁王妃,袁妃接了那道敕令观看,令文上道:皇运艰敝,数钟屯夷。仰惟崇基,感寻国故。永慕厥躬,悲慨交集。赖七百祚永,股肱忠贤,故能休否以泰,天人式序。
  猥以不德,谬降大命。顾以竞季,何以克堪。行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由写所怀,望体其心,勿为辞废。
  袁妃看毕道:“王爷是决定东下了?”义隆王颔首道:“就是司马王华,他也劝我东下。他道先帝为天下立功,四海谁不畏服。虽因嗣主不纲指义符帝,人望依旧没改。徐羡之是中材寒士,傅亮是布衣诸生,并非如晋宣帝司马昭时的王大将军王敦可比。并且他们受了先帝托孤知遇的恩,决不敢突然背德。不过畏庐陵王严断,恐怕不能容他们,才将庐陵王先行除去。又恐废主存留,发生祸患,故也下此毒手,殿下尽可大胆入都!”袁妃道:“王司马所言,确是不虚。王爷此去,上顺天心,下副人望,贱妾敢为王爷预贺了!”义隆王微笑道:“接了帝位,贤妃要作王后了,也要向卿预贺呢。”义隆和袁妃闲谈了一会,便回寝室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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