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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 作者:无名氏

不言他二人欢娱,且说花有怜见大爷到冯家去吃酒,心中想到:“魏临川的老婆自从那日一见,怎么心中放他不下。连日我家大爷夜夜过去,他好不受用。我欲要过去,怕的是我家大爷晓得。且喜今晚大爷不在家,我将大爷的衣服穿了,妆做大爷,悄悄扒上墙去,黑夜偷情,谁分真假。”主意已定,忙取了大爷的衣巾换了,悄悄走至花园梯旁,他就拾起一块鹅卵石藏在袖内,慢慢扒上墙头。黑暗之中,睁睛一看,只见那边有个晒台,却不甚高,欲要下去,无奈又矮,想道:“不知大爷怎么下去。”袖中将石子望他屋上一去,只听得骨碌碌滚将下去。崔氏正叫小红灶前取水去,在房中等水洗做脚,听见石子滚下,心中想道:“今日为何来得恁早?”心思小红未曾去睡,忙唤:“小红,你且去睡罢。”小红道:“娘子洗做脚,水未倒呢!”娘子道:“水留在房中,我还要洗洗脚,你先睡去。”小红答应一声便走,走向厢房去。不料花有怜在墙头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想道:“我的符咒不灵。”又将袖子内五、六块石子一齐掼下,响得一声。小红大叫起来道:“娘子,不好了!屋上有贼。”唬得花有怜在墙上慌了手脚。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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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武宗爷亲点主考花荣玉相府详梦且言花有怜在墙头上听见下面说道:“有贼”,他就唬得战战兢兢,欲待下去,怎奈在梯子上手脚都唬软了。又听见妇人道:“不是贼,是野猫争打,你可睡去。”花有怜听见,方才放心。
妇人慌忙在水盆里起来,连忙扒上晒台。花有怜在黑影中看见妇人上了台来,好不欢喜。妇人将板凳端了来。低低说道:“冤家,为何来得这般着急?就掼下许多石子,小红尚未睡,认你是贼,喊叫起来。我在房中洗脚,手忙得我揩也揩不干,上来接你。”花有怜也不做声,将凳垫着脚。妇人将他扶下来,道:“我同你在台上坐坐,等小红睡熟,再到房中去。”花有怜暗喜,同妇人一板凳坐下,用手就将妇人抱住,摸了一会。那里忍得住,况在黑地里,那妇人怎分真假,也就凭他了。不一时,云散雨收,妇人携手下台,来到房中,灯下一看,大惊到:“你不是花公子,却是何人?”有怜道:“嫂嫂,你难道认不得我了?我是花有怜。”妇人道:“你为何这般打扮?”有怜道:“自从那日到你家来,见了嫂嫂尊容,回去告诉我家大爷,你们如今好不受用。今日大爷衣巾在房,我就拿他的穿了来陪你,恐失了你的约。”妇人听见,不觉叹了一声气,道:“也是我命犯桃花。”细把有怜观看,比文芳更加俊俏,于是复将他抱上床,重整旗枪对阵不表。
且言魏临川在书房内与春英云散雨收,春英道:“你不要回去,我每晚来陪你。”临川答应后,春英回到后边去了。
临川掌起灯来,正欲脱衣,听见文芳叫道:“老魏,可曾睡呢?”临川答道:“方才上床。”文芳道:“有话明日说罢。”转身竟往花园——记挂着妇人——走至梯子旁边,抬起石子,扒上三、五层,不觉酒涌上来,心中一想:“今日到有二更余天,只怕他等不得我也自睡了。只是失他之约。欲待践约,无奈酒多吃了几杯,手足软了,不是当要的,性命要紧。”转念间说道:“不过去的为上,到明日陪个小心就是了。”旋又扒下梯来,回到自己房中睡了。
且说花府有个马夫,叫做季坤,原是山西太原府人,今在花府做个马夫,性直,兼有气力。花文芳见他有些胆气,就叫他夜间前后保护巡查。及走到花园,见张梯子竖着,“设有不测,岂不是我的干系?”忙把梯子放倒,又到别处巡查去了。
且说花有怜与妇人狂了半夜,不觉睡着。听得金鸡三唱,二人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忙忙扒起,穿好衣服。二人同登晒台。上得板凳,伏在墙头,往下一望,叫道:“怎么好?”妇人问道:“为何着急?”有怜道:“不知那个将梯子放倒,如何下去?”妇人道:“你快快下来,我开门与你去。迟了恐有人行走,不当稳便。”二人复又下晒台来。妇人先开门,望望街上,幸喜还早,不见一人行走,叫道:“冤家,快快走罢。”有怜道:“嫂嫂,我若得便,就过来陪你。”妇人将头点了几点。有怜紧三步出了他家门。正是:双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妇人见花有怜去了,关起大门,回房安睡不表。
且说花有怜走到府门,见大门已开了,门公坐在凳上,手中捧着茶碗,在那里吃茶,心中想道:“我穿的是大爷的衣服,怎得进去?”左思右想,并无主意。见门公呆呆坐着,也不起,只得硬着头皮,“待我撞个本枪,将袖子遮脸,直向里闯。”那个门公认得大爷衣服,连忙站起,叫声:“大爷,多早出去?小人没曾看见,连人也不带一个,从那里回来?”花有怜见门公如此说法,忍不住笑的一声笑将起来。门公细看,方知是书童花有怜。门公正色道:“你为何大胆穿大爷衣服,清早从那里回来?说得明白,放你进去,如若扯谎,我就回禀大爷。”有怜陪笑道:“伯伯,且请息怒,听我奉告。我们伙伴今日起来甚早,大爷尚在安寝。我等在书房无事,他们众人道:‘若有人家穿了大爷的衣巾从街上回来……’”门公道:“你多早出去的?”有怜道:“我出去时,伯伯低着头扫地,我就溜了出去。”门公道:“下次不可儿戏。倘或大爷晓得,那时都有不是。”有怜道:“你说得一些不差。”说毕,一溜烟跑进去了,把大爷衣服脱下,折好了,放在原处。见大爷尚未起身,心中稍安不言。
且说门公坐在凳上左思右想:“怎么一个人出去我就没有看见?可见我有了几岁年纪,眼目昏花,渐渐无用。下次须要存神。”按下不表。
话分两头。且言常万青向汤彪道:“俺本待要娶了弟妇再往南海,怎奈吉期尚早,不若先去朝山进香,回来再吃喜酒罢。不知汤贤弟意下如何?”汤彪道:“弟也要返舍,拜过家母看再来。弟当同行。”万青大喜。冯旭只得置酒饯行。次日,雇下船只,带了家丁,往金华府而来。下回书中自有二位英雄交代。
话分两头。且言武宗爷那日正逢早朝,天子登殿,文武官员朝贺。正是:从来不识诗书礼,今日方知天子尊。
朝贺已毕,王开金口问道:“诸卿有事出班启奏,无事朝散……”言还未了,只见文班中闪出一人,俯伏金阶,启奏道:“臣有本面奏圣前。”天子向下一望,却是文华殿大学士沈谦。天子道:“卿有何奏?”沈谦道:“日下场期将近,天下举子纷纷而来,望陛下钦点大主考。”天子准奏,提起御笔,点了武英殿大学士花荣玉为大主考。花荣玉谢恩。天子袍袖一展,群臣皆散。
且言花太师回到自己府中,各官闻知花太师点了大主考,齐来相储道喜。花荣玉一一迎送,晚间摆酒,请合朝大臣,当日酒筵席散,夜间得其一梦。天明,吩咐堂候官将详梦官传来,掌管答应。不多时,详梦官参见。花荣玉道:“老夫夜得一梦,不知主何吉凶。”详梦官道:“相爷所梦何来?”花荣玉道:“老夫梦见带领多人郊外出猎,到一林子,看见两棵树,想道‘此林内必有野兽’,吩咐摆下围常猛然见一个白额吊睛老虎跳将出来,从人四散。张牙舞扑,只奔老夫。老夫急了,将坐下马加了两鞭,飞跑前去。那虎随后赶着,堪堪赶上,照着老夫身上一拍。老夫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不觉惊醒,乃是南柯一梦。”详梦官听了,寻思一会,禀道:“相爷此梦十分凶恶,小官不敢实禀。”花荣玉道:“你且直说,老夫恕你无罪。”详梦官只得说出梦中之事。也不知说出些甚么言语,正是: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晓。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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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林正国触奸投水徐弘基进香还朝话说详梦官禀道:“据小官详来,一个树林只有两棵大树。树者,木也;二树者,即双木也;双木者,岂不是个林字也?猛虎者,即此人也,赶来是要伤相爷性命,须要小心提防暗害相爷。”花荣玉道:“那有此事,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甚么姓林的。我去年曾害了太常寺林璨性命,莫非他有了子侄前来赴考?恐怕一朝得第,皇上恩宠,要报前仇,亦未可知。不可不防。我自有主意:到了那日,点名时留神,若有姓林的,不取他入场便了。”
到了头场这日,花太师清晨坐了大轿,摆齐执事,两边吹打。刚到察院门,放了三炮。进了察院,升了大座,这些入帘的官儿都在辕门伺候。花太师吩咐开门,只听得大炮三声,两边吹打把察院门开了。入帘官儿进来参谒,即使开点。点名已毕,各归本房,然后将各府州县举人册子献上。花太师逐一细看,看到浙江金华府有一举人,姓林名璋,再看别处颇多不是双木,心中暗想:“当初林璨也是金华府人,这个林璋一定是他兄弟之辈。他的‘璨’字是斜玉旁,这个‘璋’字也是斜玉旁。梦中心事,不可不信。”随吩咐取过一扇虎头牌来,提笔就写在牌上:“凡一切双木姓的举子今岁停科。”登时标出牌来,悬挂于贡院门首晓谕。以后一省一省各府县挨次点名。
此回单表林璋自从扬州别了常万青、汤彪、冯旭,星夜赶到京都,寻了寓所[住]下。不多几日,到了场期。又无小厮跟随,自己提了考篮来到贡院门,伺候报名。只听得众举子纷纷议说道:“怎么不许双木姓入场?是甚么意思?”林璋听了,吃惊道:“众位年兄,此事可真么?”众举子道:“怎么不真,现有牌挂在门外。你若不信,看牌便知。”那林璋在人丛中挤到院门口一看,不看犹可,看了只唬得哑口无言。正是:五脏内惊离七魄,顶梁上急走三魂。
看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千山万水到此,只望功名得就,不知为甚么不许姓林的考,非双木便许进场?俺方才到此,不知大主考是那个?”那些众举子道:“大主考是武英殿大学士花荣玉。”林璋听了,暗想道:“又是这奸贼。当初我的兄长之恨,我恨不得连登金榜,得睹天颜,哭奏帝廷,拿这奸贼碎尸万段,方与兄长报仇,才消我心头之恨。我如今只推未见此牌,竟进场去,看他怎样于我。”同众举人挤进,只听得点到金华府金华县,在旁点名逐一挨次点过,也不叫他名字,将一府点完了,又叫别府。林璋只得推开众人,拥挤上去。来至公案前,深深打了一躬,道:“举子也是金华府人,大人为何不点举子名字?”何故花荣玉所以不点他名字?有个原故:将他名字早经勾吊,是以叫他不着。花荣玉见这举子打一躬,道:“你叫甚么名字?”林璋道:“举子名叫林璋。”花荣玉听了大怒,唱道:“三日前已经悬牌挂大头门,不许双木姓入场,你敢擅入,犯吾法度么?”林璋道:“但双木姓林进场停科,要是奉旨就该有旨颁行天下,举子就不该进都应试了;要是大人主意,即不知其何故。”花荣玉把惊堂一拍,骂道:“你这个匹夫,好张利口,敢侮谤大臣,该问何罪!”喝叫左右拿下,重责四十大棍。两边巡场官跪下禀道:“此系朝廷大典,恐众举子议论,乞太师爷三思而行。”花荣玉亦恐天子知道,有关风化,遂道:“本该重责,众官讨饶,暂且饶耍快取墨来,用水磨之,涂了他面,替我赶出贡院大门。”众役答应,用墨水不由分说,没头没脑乱抹一顿,涂了林璋一脸,叉出大门。正是:任君洗尽三江水,难免今日满面羞。
林璋被众人役叉出,气个半死,望着贡院门大骂道:“奸贼!何罪之有,将黑墨涂得我这般模样,你这奸贼,我生不能报你之仇,死后做鬼,必当追你之命。”“奸贼长、奸贼短”骂个不了。这两个守贡院门的门军见林璋骂不绝口,走近前喝道:“你这个忘八羔子,还不快走!”众举子道:“先生好不识时务,古语说得好:‘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附耳道:“他是皇上的宠臣,年兄还不速速回寓。”众举子推的推,劝的劝。林璋无奈,方才一头骂着,一路走着,不意走到顺城门,只见一条大河。此乃是运粮的天津河,一派滔滔水响。抬头一看,有许多粮船湾在河下。心中想道:“我在扬州,姚夏封说我有个水星照命。今日被奸贼这般凌辱,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此可是我送命之地。”大叫道:“奸贼!我到阎罗天子面前哭诉,把你奸贼拿到阴司对案!”硬着心肠,垫起脚来,往河内一跳。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不知林璋性命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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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定国公早朝上本林正国权为西宾话说林璋气不留命,望河内一跳。这河好不利害,白浪滔滔,水势凶猛。两岸的人看见林璋在水中冒起来,众人喊道:“快快救人!”又见下面来了三只官船,岸上有许多纤夫,船头站立许多家丁,舱门板上正贴着“定国公”——原来是定国公徐弘基到五雷山朝香,今日方回。
徐千岁正坐舱中,猛听得两岸上大声嘈杂,因问道:“为何事如此喧哗?”家丁跪上禀道:“方才岸上有一人,不知为的甚么事跳入河中。这些百姓喊叫救人,众人下水救他,故此喧哗。”徐千岁听了此言,忙传钧谕:“不论军民人等下水能救得此人,不论死活,赏银五十两。”钧谕一下,那些百姓人中喊叫道:“千岁爷有谕,如有人救得此人,不论死活,赏银五十两。”正是:乱纷纷翻江搅海,闹吵吵地裂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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