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小说 > 阅读经典

《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那易氏弟兄因乃母绿鬓仙娘韦青青本在殿中有事,抽空出来会敌,一将敌人困住,便即回殿,行时再三叮嘱,只可生擒,夺她们双剑,赔还失剑,不可遽将阵法一齐发动,加以伤害。以为敌人已成网中之鱼,不久自会晕倒遭擒。谁知敌人虽被困入阵内,那两道剑光却是神妙莫测,护住敌人身体,恰似红紫两道光华团成一个彩球,芒彩四射,在阵中电转星驰,滚来滚去,竟不能伤她们分毫。后来易震等了一会儿,实是不耐,与易鼎争论一番,拼着受责,将离官上阴阳火箭发动,去射敌人。不料才一挨近敌人,箭光便即消灭,这才不敢大意。又恐乃祖明日回殿,不知嗔怪与否,想再发动阵法,又恐一样无功,反伤异宝,也是在那里着急。头两次轻云二人飞剑去伤易氏弟兄,一则剑未离身,由着二女指挥;二则易氏弟兄人在明处,一见敌人剑光飞来,即将阵法略一倒转,便即避开,二人也忙着收回。及至屡击不中,二人停手,易氏弟兄果如英琼所料,以为不会再来,敌暗我明,未免略疏防范,再加英琼此次是以意灵运用,由紫郢剑本身灵妙前去寻敌,比较迅速得多。易氏弟兄正在阵中心打算擒敌之策,忽见敌人分出一道紫光飞来,才一看见,便已临头,喊声:“不好!”忙将阵法倒转,危机瞬息,刚得避开,那紫光竟是灵异非常,已是随后追到,逼得易氏弟兄走投无路,只得连将阵法倒转,苟延喘息,仗着阵法,变幻不停。英琼、轻云只见紫光在近身不远上下纵横,电射不停,不知敌人如此狼狈。否则轻云青索剑也照样飞起,两下夹攻,易氏弟兄休想活命。轻云先时颇恐英琼鲁莽,及见剑光近侧飞绕,却未闻敌人讪笑,也未见有甚别的动作,猜知不甚失利。
  这一来,一方受着紫光追逼,一方又恐有别的失利,彼此都不知如何才好,两下里又经过好些时候。英琼因自己紫郢剑只管在黑影中飞掣,知道此剑灵异,一放出去,如不奏功,非经自己收回,决不回转。时间已很久,也恐闪失,正想收回,忽然一道白光在黑暗中出现,与紫光只略一交接,便听一个女子声音喝道:“鼎、震二侄,还不快收阵法,真要找死么?”一言甫毕,眼前倏见一亮,依旧天清日朗。二人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移在殿前石台之上。面前不远,站定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的少女,手指一道白光,将空中紫光拦住,还在互相纠结。先见那两个童子,满脸忿恨,却在那女子的身后一言不发。轻云一见这般情势,便知那少女定是解围之人,恐英琼飞剑厉害,又出外错,刚喊:“琼妹且慢!”那少女已含笑说道:“峨眉道友果是不凡,便连我这口阿难剑,也非敌手呢。我们俱是一家人,二位道友快请停手相见,免伤两家和气。”说时,英琼得了轻云招呼,又看出来人之意,便各自将飞剑收回,彼此相见叙谈。
  果不出轻云所料,后来的这一个少女,便是易氏弟兄的姑姑、云南昆明府大鼓浪山摩耳崖子尸洞一真上人心爱弟子、神尼优昙的侄甥女神婴易静。自从被赤身教主鸠盘婆用魔法困住,九鬼啖生魂,吃了大亏,负气回山以后,除了每隔三年到玄龟殿省一次亲外,多年不曾出世。这次出山,一则因接了神尼优昙的飞剑传书,说峨眉教祖在峨眉山凝碧崖开辟洞府,群仙盛会,命她到日前去赴约;一则因自己所炼法宝已成,不久要去寻鸠盘婆算那旧账。故此在往峨眉赴约之前,回殿省亲,就便取一些灵丹和贺礼带去。行近玄龟殿上空,忽见殿前面九宫台上阵法发动。先以为父亲兄嫂定在阵中主持,暗忖:“何人大胆,竟敢来此侵犯?”及至入阵一看,仅是两个侄子易鼎、易震在内,已被一道紫光迫得走投无路,又认出那紫光的来历。父亲兄嫂不在,知道易震素来逞强,惯好生事,峨眉门下决不至无故侵犯,定是他兄弟两个趁着祖父、父母入定晨参之际,惹出乱子。阵法运用,又不能全知,虽将敌人困入阵内,反被人家迫得这等狼狈。久闻峨眉门下用紫色剑光的只有两人,内中有一口紫郢剑,更是冠冕群伦,现为峨眉三英中一个名叫李英琼的女弟子所有。这被困的也是两个女子,想必是她无疑。又想起昔日乾坤正气妙一真人救命之恩,无论来人是否有理,也须放她出阵才对。
  想到这里,一面喝止住易氏兄弟,命他们将阵法收去;一面飞出剑光,去试试紫郢剑到底如何,果然厉害非常,好生赞羡。互相收手,一问起衅原因,才知其咎不在二人。刚想唤易氏弟兄上前见礼,回身一看,只有易鼎一人尚躬身立在自己身后,易震已在双方说话时溜走。易静猛想起嫂嫂素常溺爱护短,与自己颇有嫌隙,必以为是帮助外人,欺压她的爱子,倘如闻信走出,决不甘休。父亲晨参,神游未回,无人制服得了,当着外人,岂不面子难看?忙对英琼、轻云道:“二位姊姊既奉师尊之命,有事南海,想已在此耽误些时。紫云三女近来与许飞娘等各异派妖人交深莫逆,决不借水。愚妹原意也往峨眉赴约,便道回家,取些礼物丹药。不想舍侄如此无礼,阻滞云程。现听大舍侄说,家父神游未归,正好陪了二位姊姊前往紫云宫,会那三凤姊妹。事毕归来,家父必已回转,那时便道下来,取了应带之物,随了二位姊姊,同往峨眉。岂非一举两得?”轻云道:“承蒙相助,感谢不尽。愚姊妹一时鲁莽,误伤尊嫂令侄飞剑,心实不安,意欲请出尊嫂,谢罪之后再走,如何?”易静道:“既是一家,事出误会,相见何须在此片刻?南海之行,关系重要,还以速去为是。”


  第一五九回 秘阵困英云 海中兀立玄龟殿 片言消误会 天外飞来女神婴
  轻云、英琼已经耽搁了将近一日一夜,巴不得即刻动身。只因知道了人家底细,易静又是那等谦和,觉得心中抱愧,不能不打个招呼罢了。一听易静这等说法,正合心意。正要道谢起程,易静忽道:“二位姊姊先行一步,小妹对舍侄还有两句话要说,少时自会随后赶上同行的。”轻云一则急于上路,二则久闻女神婴大名,想试试她的本领如何,便和英琼一使眼色,各道一声有僭,便破空飞去。神雕佛奴本来隐身云空相候,见主人飞起,迎了下来。二人因要和易静比快,连雕也不骑,只嘱咐那雕随后跟去,到了迎仙岛,听命再行下落。说罢,回望下界,易静还在殿前石台上与易鼎说话,殿中有一道青光刚刚飞出。二人也不及细看,彼此一招呼,双剑合璧,化成一道红紫两色的彩虹,电闪星驰,直往迎仙岛飞去。飞行了一会儿,眼看下面波涛浩淼,水天相连处,隐隐有一座岛屿,浮萍般漂浮在水面,知离目的地不远,易静还未追来。正在心喜,想到了岛的上空,再停着剑光等她到了,一同下去。就在这催着遁光飞行的当儿,倏地一道白光,如经天长虹一般,从后面直追上来,与自己会合。二人心中暗自惊异,女神婴果是名不虚传。当下三道光华合在一起,同往前途进发。飞行迅速,顷刻之间到了迎仙岛的上空。三人看见一道银光盘岛飞翔,上下不定,易静性子最急,一问不是同道,便迎了上去。那道银光却也知机,先与白光接触,已是微觉不支,再与紫光一碰,更知不是对手,哪敢迟延,一拨头,便似陨星一般,往延光亭那一方飞落下去。三人刚要跟踪追赶,金蝉、石生已迎了上来,接下去彼此见礼。因金蝉、石生元气还未康复,先由易静行法,将存身之地封锁,然后谈说经过。
  彼此说完了紧要之言,金蝉、石生又在石上打坐。一个多时辰过去,二人先后运用玄功,复了元气,跳下石来,金蝉刚张口说,要往延光亭内,去偷擒一个轮值甬道的宫中徒党,来盘问底细。女神婴易静拦道:“二位道友且慢。愚妹初来,寸功未立,情愿代劳,擒一个妖党做见面礼如何?”说罢,不俟金蝉还言,猛的一声大喝,将手一指,面前不远,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站在当地,一言不发,满脸俱是羞怒之色。易静喝道:“你这厮苦未吃够,还敢对我不服么?再不细说魔宫虚实,看我用禁法制你,叫你求死不得!”那少年也喝道:“俺杨鲤也是自幼修道,身经百难,死不皱眉,难道还怕你不成?我原是一番好意,被你错认仇敌擒住,又用法术禁制,出声不得罢了。”言还未了,金蝉、石生自那少年一现身,便看出他与蓉波所说内应好友杨鲤相似,听他道出姓名,忙说:“这位杨鲤道友是自家人,因为彼此均是初见,所以容易误会。”易静闻言,忙将禁法撤去,又向杨鲤致歉,才行分别就座,谈说宫中之事。
  原来先时那道银光,便是杨鲤借着擒敌为名,自告奋勇,出来通风报信。偏偏金蝉、石生藏得隐秘,没有发现。三女一到,看出是外人,便动手,打又打不过,只得暂时逃将下去,意欲等来人落地,到了亭内,再现相见,相机行事。谁知下来时,又见两道剑光迎了上来,一道恰似一溜银雨,一道夹着风雷之声,与蓉波所说相似,才知后来三道是峨眉派来的接应。遥见五人聚在一起,便隐身过去,想听完了来意出面。谁知女神婴易静法术通玄,早已料到逃走的那一道银光决不甘休,暗中用法术下了埋伏,杨鲤身刚近前,便被困住。安静点还好,越想挣脱,越吃苦头,只得耐心等候。易静原知有人被擒,仍然故作不知,不动声色。直到把话说完,金蝉、石生元气康复,要去擒人来问,才将他现出。这一存心取笑不要紧,从此易静和杨鲤又结下仇怨,日后几乎两败俱伤。不提。
  杨鲤被释以后,因为素来好胜,又关系着蓉波的重托,恼也不是,好也不是,只得忍怒对石生说道:“令堂入宫交信,因值敌人行法未完,候了些时。不想二位已闯入甬道,伤了神鲛,连破去外层十六个阵图。虽然二位性急,不过不如此,紫云三女受了许飞娘蛊惑,也决不将贞水献出。如让她接书之后,好好款待,将二位迎请入宫,用善言婉谢,反倒不好翻脸,倒不如这样硬做为妙。目前大公主初凤正在重新布置已毁阵法,各处均添了法宝和埋伏,愈发不易攻进。那天一贞水已交给三公主三凤,此女心性狭隘,为人阴险狠毒,最是难惹。现由第三层主阵二公主二凤的丈夫金须奴主持,此人曾受嵩山二老之助,在月儿岛连山大师藏真火穴之内得了许多法宝,虽然人较善良,可是道法厉害。神沙甬道长有千里,阵法随时变幻,妙用无穷。据我与令堂平时留心观察刺探,他那阵法虽属魔道,却是参天象地,应物比事,暗合易理,虚实相生,有无相应。数共五十,用者只四十九,其一不用者,乃阵之母。全甬道阵图,皆由此分化,虚阵不破,纵将四十九阵全阵破去,也无甚大用。再加上各首要人的法宝,经我目睹过的,如烦恼圈、炼刚柔、两仪针、璇光尺等,更是厉害非常,不可轻视。”
  金蝉便问道:“此阵如此玄妙,我见先前有一轮值之人,并无甚道行,但他往来无阻,莫非这些阵法俱不怕自己人误蹈危机么?”杨鲤道:“此阵以海底千年珊瑚贝壳和许多恶毒水产生物的精血炼成一种神沙,再用魔法筑就,名为神沙甬道,全以神沙为主。全甬道共有三十层,最厉害的是无形沙障,任是大罗神仙,也难随意通过。我冒险泄机,也是为的此事而来。但凡宫中党羽,大半都有初凤给的一面护身通行的神简。那在延光亭外轮值的人,除了这一面神简以外,每人还有四十九粒沙母。这沙母乃当初炼沙时,从五色神沙中采炼出来的精华。得到手的,只有我与陆道友、龙力子、吴藩和宫中一个先来的妖道名叫于亨的五个轮值延光亭的人。除吴、于二人外,我三人均甚莫逆。那龙力子只轮值了一次,因他生具异禀,心性好奇,第一次轮值,就故蹈危机,把沙母试去了好几个。被那初凤在宫中总图中窥见阵法时动时止,猜出是他淘气。恰巧我在旁侍立,便命我去替他,将他唤入宫去责罚。我知龙力子年纪尚幼,最得宫中诸首要欢心,罚必不重,当时略留了一点心,把他的沙母索取一半。初凤问时,只说首次误触仙阵,一时害怕过甚,惟恐一粒无效,抓了一把撒去,及至二次又试,才知只用一两粒,便可平息,悔已无及等语。初凤果然被他瞒过。又经大家一求情,念其年幼无知,只训斥了几句。恐他又轮值生事,便将余剩沙母追回,调了防守甬道入口的职司。事后一数,我共得了二十六粒。诸位有了这沙母,如在甬道中遇见神沙作怪,只须口诵所传咒语,用一粒沙母向上一掷,立时便有一团五色霞光,由小而大,往四面分散出去,便将阵中神沙抵住。等到沙母与神沙相合,身已离了险地。只要把十三层沙障渡过,便可直达宫内了。不过话虽如此,大阵口全有宫中一二首要人把守,便是寻常地方,也各有灵禽异兽盘踞。我二人所能助力者,仅此二十六粒沙母,仍是有限,全仗诸位道法施为罢了。”说时,看了女神婴一眼,忿恼之色仍未减退。易静知他余忿未解,说话意思,似有点激将自己,故作不知,将脸往旁一侧。
  英琼要过一粒沙母一看,大如雀卵,乍看透明,色如黄晶。再一细看,里面光霞潋滟,彩气氤氲,变幻不定,也不知有多少层数,知是宝物。众人传观之后,杨鲤便将从龙力子手中得来的二十多粒沙母,除自己留下两粒以备万一之需外,俱都交给金蝉去分配。又将用法咒语,一一口传。然后起身作别道:“我杨鲤道浅力薄,所知止此,只为陆道友重托,冒险出来,略效绵薄。不料为人误解,耽误了这许多时候。宫中诸人个个灵敏非凡,前者五台妖妇许飞娘来此,已对三凤说我形迹可疑,须加仔细,此番回宫,吉凶莫测。我原是自行投到,又加遇事留心,不似陆道友受有妖法禁制,就此脱身,本无不可。无奈丈夫做事,贵乎全始全终。想当初随家师往莽苍山兔儿崖访友,与陆道友相遇,承她不弃,下交愚鲁,心甚感激。不料后来闹出许多事故,在石中禁闭了多少年,方得成道飞升,又遇恶魔劫持,强令服役。虽说前孽注定,我总是个起祸根苗,追念昔日传我玄门道法盛情,不能自已,才投身到紫云宫门下,本想助她脱难。过了些日,才知三女因她是已成道的仙婴,恐她中途逃走,用魔法炼了一块元命牌,将她真灵禁制。如不背叛三女,在宫中执事,永久可以相安;否则一有异志,只要被三女觉察,无论相隔千万里,三女略施禁法,用魔火魔刀去烧砍那面元命牌,陆道友立刻被烈焰烧身、利刃刺骨,不消两个时辰,化为青烟,形神一齐消灭。我与她誓共生死患难,说不得仍然忍辱负重,冒险回宫,一切听之命数。那龙力子生相丑矮,一望而知,此事我已与他明说,诸位如在宫中遇见,他能为力,必定相助。如不得已,为掩敌人耳目,与诸位交手,须要手下留情,留异日见面地步。明日许飞娘同了几个妖党前来祝寿,我等相见固难,见亦无用。诸位道法高强,又得了这些沙母,最好早些下手,要省却许多障碍。天一贞水到手之后,诸位既与石生同门,当能为急母难,千万将那面元命牌盗走,将陆道友接返凝碧仙府,掌教真人自有救她之法。这机一失,陆道友更无超劫成仙之望了。我本拟助陆道友脱难,同入峨眉,寻求正道。如今无端受了挫辱,无颜同往,此念已消。等诸位这两件大事办完,送走陆道友,便去觅地苦修,侥幸小有成就,再图良晤。这数日内纵使相遇,也与仇敌无殊。此乃形势所迫,不得不尔,还望原谅。前路珍重。”说罢,又看了女神婴易静一眼,脚跟顿处,一道银光,直往延光亭内飞去。

发表评论全部评论
字数 登录
相关经典
温馨提示:推荐使用谷歌浏览器,体验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