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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史奇观》明·风月轩入玄子

日期:2020-03-15
摘要:  楼观穷极奢华,宫树至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变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煎彩为芰荷,菱茨乘与临幸则去,永面布之十六院。竟以声华精丽,相高求市,恩龙上好,以夜月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穷极奢华,后世莫及。
  《浪史奇观》
  明·风月轩入玄子
  卷一
  第一回云雨时今朝演说风月事千古传流
  诗曰: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妩城作帝家;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
  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这八句诗,是唐朝李商隐题《隋宫》的诗。这隋炀帝,历丽淫情放志,荡营东宫,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多实园苑。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馀所。所在有留香草。又筑西园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岛,台观、宫殿,罗络山上,海北有龙鳞渠萦行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
  楼观穷极奢华,宫树至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变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煎彩为芰荷,菱茨乘与临幸则去,永面布之十六院。竟以声华精丽,相高求市,恩龙上好,以夜月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穷极奢华,后世莫及。
  帝尝临境自照,曰:“好头颈,谁当砍之。”后为宇文化及弑于江都,富贵终为他有。
  后鲍容题一绝,以叹之。诗云:
  柳塘烟起日西斜,竹浦风回雁美沙。
  炀帝春游古城在,旧宫芳草满人家。
  又刘沧经炀帝行宫,亦题一律,以叹之,诗云:
  此地曾经翠辇过,浮云流水竟如何;
  香消南国美人尽,怨入东风芳草多。
  绿柳宫前垂露叶,夕阳江上浩烟杷;
  行人遥起广陵思,古渡月明闻桌歌。
  话说为何今日,说起这段话儿来,咱家今日不为别的说,只因元朝至治年间,钱塘地方有一小秀才。这个小秀才,不说他便休要说他,不打紧有分叫,不周山柱倒,钱塘水逆流,正是:
  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毕竟这秀才姓甚名谁,作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玉楼人中途相遇小安童随后寻踪
  集唐五言律:
  寒食江村路,风花高下栽;
  江烟轻冉冉,竹日净晖晖。
  传语桃源客,人间天上稀;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话说这个小秀才,姓梅,双名素先,字彦卿。年只一十八岁。因他惯爱风月中走,自此人都叫他做浪子。今日且把他,来当做浪子相称,说这浪子父亲,他也曾做到谏议大夫。为因恶了铁木御史,奏闻英宗皇帝,罢归田里。不几年间,夫妇双亡。
  这谏议大夫,在日曾抱一个侄女作继女,如今已年十六岁了,叫做俊卿,与这浪子如嫡亲姊妹一般,在家只有二口。
  一日,正是清明佳节,你看乍雨乍晴,不寒不暖,遍树黄莺紫燕,满阶柳绿桃红,真个好景致也。
  那浪子对着妹子道:“吾今日出去,闲耍一番便回。”
  妹子道:“随着哥哥便了。”
  浪子随即整了衣巾,唤陆珠、晋福两个跟随,别了妹子,出得大门,往东走来。
  你道好不作怪,正是:
  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难逢。
  只见红红绿绿的一群走将过来,你道是甚色样人。这个是王监生家扫墓,许多妇人穿着新奇时样的衣饰,浓抹淡妆,走到了这个所在,两边恰好遇着。浪子回避不及,站在阶侧,却又偷眼瞧着。
  内中一个穿白的妇人,近二十多年纪,眼横秋水,眉插春山,说不尽万种风流,描不出千般窈窕,正如瑶台仙女,便似月里嫦娥。
  浪子一见,神散魂飞,痴呆了半日。自想道:“世上不曾见这一个妇人,可惜不做我的娇妻好心肝,这一条性命儿,却遗在你身上也。”
  晋福哼哼地暗笑,道:“吾们相公,今日又着好也。”
  浪子道:“陆珠,你与我远远随去,打听一番,这是甚的一家,访问端详,得他拜了一会儿,便死也休。”
  你道陆珠是谁?这陆珠年只十六岁,生得俊俏如美妇人,最是乖巧聪明。
  浪子十分爱他,如夫妇一般的。当下陆珠应道:“相公说的话,我便去。”
  不多时,却早转来。
  浪子道:“陆珠,你访的事怎样?”
  陆珠道:“告覆相公,这起宅眷不是别家,是西门王监生家。这个年幼穿白的,就是监生娘娘。因去北门外拜墓,在此经过。他这跟随的小厮,曾与我做个同学朋友,说的是真。我又问他,这个老妈妈是谁?他说是女待诏,吾家娘娘平日极喜他,一刻也暂离不得的。吾又问他妈妈姓甚名谁,他道姓张,住在南湾子口。却又不曾与他说甚,不知相公怎的意思。”
  浪子道:“你也道地。”
  陆珠道:“依着陆珠说起这个关节,都在张婆子身上。”
  浪子道:“你也说得是。吾且回去,再作区处。”
  当时三人,即便回来。正是:
  数句拨开山下路,片言提起梦中人。
  毕竟后来不知怎生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李文妃观阳动兴张婆子拾柬传情
  集唐五言二绝: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欲识怀君意,明调访楫师。
  却说浪子走到家中,妹子接着,讨午饭用毕,又讨茶吃。浪子对着妹子道:“向久不曾篦头,明日要唤一个待诏来。外边有个女待诏,倒也是好。”
  妹子道:“哥哥,随便。”
  两个各自归房。当日无事。
  次日早饭毕,浪子着陆珠去唤张婆子来,说话间,早到,相见毕。张婆子便走到房中与浪子篦头,两个言三语四。
  说话中间,浪子道:“西门王监生家,你可认得么?”
  婆子道:“王相公娘娘叫李文妃,一刻也少不得我。昨日扫墓请我同去,怎么不认得,不知相公问他怎的呢?”
  浪子道:“问他自有原故。”
  婆子急忙篦头毕,又道:“相公问他怎的?”
  浪子便取出五两重,一锭雪花细丝,摆在桌上,道:“送与妈妈的。”
  婆子道:“相公赏赐,老身怎用许多,决不敢受。”
  浪子道:“权且收下,有事相恳。倘得事成,尚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收起道:“相公有甚事干,老身一力承当。”
  浪子道:“昨日见了李文妃这冤家,魂灵儿都随了去,特请婆婆计议,怎能够与他弄一会儿,相谢决不轻少。”
  婆子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的道:“相公真个要他么?”
  浪子道:“真的。”
  婆子附耳低语道:“只是这般这般,便得着手。”
  浪子首肯,再三道:“事成后,当重谢妈妈。”
  那婆子话别去了。
  当时浪子带了巾,穿了上色衣服。足踏一双朱红履,手拿一柄湘妃扇,挂了一个香球。叫了陆珠,飘飘扬扬竟到王家门首经过。
  却说李文妃年纪不多,更兼是性格聪明,更好戏耍。
  那时分还是清明节候,街中男女往来不绝,文妃便在门首侧屋重挂了珠帘,请着张婆子与几个丫鬟,看那南来北往的游人。正见浪子走过,生得真好标致,装束又清艳,心里却有几分爱,也便对婆子道:“这个小年纪的,想是甚家贵宦公子。”
  婆子乘机道:“这个秀才,便是梅谏议的公子,年方十八,甚是有才,老媳妇也在他家往来,知他惯爱风月,见了妇人,便死也不放下。”
  文妃道:“想是少年心性,都是如此。”
  婆子道:“正是。”
  文妃听罢,半晌不语,不知想着甚的去了。口问心,心问口,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官家,娇滴滴的与他被窝里,搂一会、抱一会、弄一会,便爱杀了,我这丈夫要他甚的?”
  婆子道:“他说认得你哩。”
  文妃笑道:“秀才家要说谎,哪里认得吾来?”
  婆子道:“便是前日扫墓见来。”
  文妃道:“他可说甚的么?”
  婆子道:“他说你标致,世间罕见没有的,可恨我没福,却被王家娶着了。”
  文妃笑道:“不是他没福。”
  婆子道:“不是他没福,是谁没福?”
  文妃含笑不语。少顷,文妃又道:“他可问我甚的?”
  婆子道:“他问你性格何如,年纪许多?我道人家内眷,不好对他说得。”
  文妃道:“就说也不妨。”
  婆子笑道:“不瞒你,吾实对他说了,说你性格聪明,年止十九岁,他道可爱可爱。”
  文妃道:“男子汉最没道理,不知他把我想着甚的去了。”
  当晚收帘进去,一夜睡卧不着。想道:“怎能够得他这话儿,放在这个里,抽一抽也好。”
  次日早饭毕,婆子也到。又挂起珠帘,两个坐定。只见浪子又走过去,今日比了昨日更不相同。又换了一套新鲜衣服,风过处,异香馥馥。
  那妇人越发动火了,又自想道:“我便爱他,知他知我也不知呢?”
  那妇人因为这浪子,却再不把帘子来收,从此连见了五日,也不在话下。
  那帘子对门,恰有一东厕,一日,浪子便于厕中,斜着身子,把指尖挑着麈柄解手,那妇人乖巧,已自瞧见这麈柄,红白无毛,长而且大。不觉阴户兴胀,骚水直流,把一条裤儿都湿透了,便似水浸的一般。两眼朦胧,香腮红蒙,不能禁止。
  浪子便了,临行袖中,不觉落下一物,他也不知,竟走了去。
  婆子便揭开帘子拾了这物,道:“原来是甚书柬,却落在此。”
  反复一看,却没有封皮。拿过与文妃,道:“娘娘,可看一看,若不是正经书柬,省得老媳妇,又到他家还去也。”
  文妃接过手来打开看时,不是甚书,却是一副私书,就送与文妃的。正是:
  故将挫王摧花手,来拨江梅第一枯。
  当时有曲名《殿前欢》为证:
  才出门儿外,早见了五百年;
  相思业债,若不是解裤带,露出风流态。
  这冤家怎凑满怀,更着那至诚书撒尘埃。
  拾柬的红娘,右针线儿里分明游玩。
  只见他素性聪明,那时节愁闷心变。
  毕竟后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春娇定计在桑间婆子遣书招玉郎
  集唐:
  人生争望四时景,看月连娟恨不开;
  世上农花和地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不是爱花如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
  今夜书斋好明月,嫩芯商量细细开。
  话说文妃接过一看。你道上写着甚的书,道:
  素先再拜,奉达文妃:
  可人妆次,前往中途,遥接尊颜,恍疑仙子,猿马难拴,
  千金之躯,虽未连袂,而夜夜梦阳台,久已神交矣。幸唯不
  弃,敢走数字相闻。
  文妃看毕,自思道:“他也有我的心哩,不枉了我这番心肠。”便把书儿藏在袖中,对着婆子道:“没正经的。”
  婆子笑道:“想是哄我。待吾再与别个一看。”便来袖中取那柬帖。
  文妃抢任,死不肯放,道:“婆婆,这里不是说话去处,吾与你到房里去,那时还你。”
  两个拖拖拽拽走到房里去。文妃却唤走使的都出去,只留一个心腹使女春娇,与那婆子三人立着。
  文妃道:“我有心腹事对你两个说,你若成得,自有重赏。”
  两个道:“你说出来,却是喜的。”
  文妃道:“这个梅相公,吾也看上了他,他也看上了我。这封柬帖,是一封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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