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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葫芦》[明] 伏雌教主撰

来源:网络 作者:佚名 日期:2023-06-30
摘要:前有《狮吼》,继有《怕婆》;而伏雌教主今又为之昌明其说,男子阅之,喜斯悦矣;妾妇闻之,能不自毁尽葫芦中一滴?不乃若都飙肆毒,冷姐生奸,即□矣。妒妇亦当拔剑而起,斩断妒根,为莽男儿开方便之法门,顿一面之网,普无生之福,因以露洒杨枝,莲开并蒂,则世之获福,不即多乎!兹集虽足绘妒,实以救世矣。诸凡甘婆心而稔怕婆者,虔请一卷,迎二三高纳,对其乃正,焚香恭涌,礼拜忏悔,不必白面玉皇、黑脸阎老,梅檀香横,法界花飞,有妒无妒,一时同超醋海。
  一起咒咀诬害事  关帝移文
  审得俞氏,五旬无嗣,发白尚淫,不以夫妾为合律之娶,而曰:“我爱岂他人可分?”视庄氏等眼中之屑,昼夜欺凌;祷神前若浸润之,谮夫妾并毙。关帝鞫得其情,乃烛咒咀之悍,铸思极毒,陷害最深,不尽抽肠拔舌之条,难泄枉言诳妄之罪。
  其夫尤弘远、妾庄氏,被诬既死,日久难于返魂,当以未终之寿,准来世之算云。
  一起上干天帝事  奉旨
  勘得妒妇都氏云云,招稿凡十道,俱系本犯罪由。具见前回,不及备录。
  波斯尊者看着前十段审语,叹道:“原来罪正情当,怎么怪得阎罗刑法?”又看到后十段判语,大惊道:“原来都院君亦在其内,果然受此果报!偏又奉旨捉拿,必难松放。想我当年曾受他许多恩爱,从无一毫酬答,他今罹此苦恼,正宜为他解分。”连忙将各案交还孟婆,一气来到普度院,见地藏道:“弟子今日又患下一桩孽病也。往昔都大娘子,原系妒婆领袖,弟子谅他亦难脱此苦厄,岂期今已果然。但不知为何又奉玉旨捉拿,判语俱已做就,只待覆旨处决?我想此妇待夫虽薄,待弟子极其隆重,迄今落难,安忍不救?惟虑绵力无多,不能提拔,反重其罪。倘教主肯看薄面,发菩提心,行方便事,为弟子救此孽魂,何幸如之!”
  地藏道:“此是区区分内之事,何劳相求?奈众妇行诸恶事于闺阁之中,人君之所不闻,官吏之所莫治,实系人人漏网,个个脱钩。今当阳寿终时来此地府,自然该与一一填还,方可为人世报应。使不肖者亦可寒心颤胆,少佐治化之所不及,正是圣人爱人的去处。若竟以一味慈悲,将有罪者即便放去,那等恶人,岂不更加僭妄?是反重其罪也。故如来不革地狱之严刑,正为不肖者所累耳。
  今尊者眷属,罪既确然,即使受些苦楚,不为无辜。若要老衲向阎罗前讨个方便,不惟地狱中无此规格,即玉旨亦难挽矣。”
  波斯见地藏推阻,便流泪道:“人生于世,谁不有犯罪之处?可怜做了女身,又多了一桩妒罪。原来佛祖更不垂怜,冥王又且深恨,直把弱质娇娃,尝遍严刑毒打,永沉狱底,不能再得人身,好可怜也!咳,我那都院君呵,只因你娶我到家,又增你数条罪款,兀的不是我害你也!”言毕,不觉号啕大哭。
  地藏慈心一举,也觉悲咽起来,道:“原来尊者恁般多情。不是我不肯效力,只因其中有个缘故:如此间众犯之中,亦有诸凡不孝不悌、不忠不信、无礼无义、妄行不端、生男育女,种种罪果,俱蒙阿难尊者将各项梵语、真言、经文、书卷,设为忏悔之科,演作瑜伽之教,使其眷属或遇亡魂三朝、七七、百日、周年,为之宣佛教,忏悔愆尤,以是俱能解脱。惟此妒妇,实系法重情轻,阿难原未列入诸忏之内,是以不蒙佛力之遮庇。吾亦每阅其招,不无痛恨,每原其情,亦觉可怜。今尊者且不须啼哭,好歹待我入定之际,往西天极乐国土顶礼佛祖,道此妒婆之苦,以求超拔之经,使后之妇女,免此苦恼。也要看如来肯否若何,再作计议。”波斯回嗔作喜,合掌道:“阿弥陀佛,若得教主如此用情,不惟一都氏沐其恩也。”
  地藏就向禅床上,合眼跌跏而坐。少时,一道灵光,从泥丸宫而出,竟往西天进发,已到极乐国土。诸大罗刹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善男子、善女人,又与众诸天阿修罗、五百罗汉、三千诸佛俱相见毕。只见两旁那些鹦鹉、孔雀共鸣等鸟,俱若欢忭之状,也各相唤一声。地藏转入大殿,适值如来就坐设法,地藏合掌恭敬道:“弟子幽冥教主、慈悲地藏王菩萨,顶礼我佛如来莲座下。”如来答拜道:“教主在冥府之中,道行虽隆,不能尽为超拔,犹未当证位菩提,今日到来,何以教我?”地藏道:“弟子始发洪愿,原期度尽众生,以四部洲统为西土,方证菩提。但诸孽鬼已蒙阿难尊者,设科演教,屡屡俱获超生;惟尘世妒妇,屡撄重罪,渐积狱中,多于太仓之粟。而永远不能解脱者,皆因我佛视彼情轻,似无大罪,故未与彼设立经忏。试思此项孽魂,沉于狱中,如石之坠海,永劫不睹天日。乞如来发大慈悲,为彼另设忏法,非弟子之幸,实众女魂之幸也,乞怜而允之。”如来道:“吾自设教以来,以大智慧力,设下经卷,何啻十万余言。即唐之三藏,奉人主之旨,来求吾经,吾亦不吝,付彼数百余卷。亦可谓括尽天地间之事业也,何得复缺此项?”地藏道:“蒙如来所赐三藏之经,皆因世人福薄,彼于半途中,已为白龟所沉,存者不过百中之一。此举世之共知也。若法教中有是经典,弟子何敢诳渎?”如来道:“教主有此善念,我当会集诸大弟子,即日登坛,演成妙义,令韦驮尊天,赍呈玉帝,然后发至地府。尔当遍授人间,使彼妇女之流,或在生,或已死,讽诵百千万卷,以免是厄。即其子,即其夫,不忍其母、妻子受苦,但能延请僧伽,代诵百卷,亦可免其母、妻地狱之苦。尔且先回,吾当即兴斯举。”
  地藏依旨,回到地府,安慰波斯尊者,整备接旨,不在话下。
  那如来果然与众弟子演成一册经卷,名为《妙法怕婆尊经》,内中单说妻子不可凌轹丈夫之事,并将报应一一录于其内。当时地府治妒,原无定刑,故此阎王得以徇情用法,如目今诸妒罪,考俱有条律,原来从这《怕婆经》里得来,十王谁敢不遵?闲话休题。
  再说如来经卷既成,正欲差人赍呈玉帝会议,忽有一位星官到来。那星官怎生打扮?但见:
  赤羽攒成甲胄,丹砂嵌就兜鏊。面如薰枣足如钩,饮啄频伸长[月豆]。日府金乌是友,山梁雌雉为俦。身膺五德猛纠纠,二十八星中昂宿。
  原来这便是二十八宿中第一十八位昂日鸡星官,连飞带翥、短啸长啼的来到佛前,躬身跪下,不敢仰视,只是磕头。
  如来道:“尔是何方将佐,有何得罪天庭,得无欲求解释么?”昂星道:“弟子乃西方昂宿。因有家丑,不忍外扬,已见怒于天庭,无由释免,特恳佛力浩大,欲求一救。”如来道:“既要救解,何不将备细说与我听?”
  昂宿几番不好出口,见如来再三催促,只得红着两脸答道:“弟子有妻平氏,向来泼悍,已见载于《周书》矣。不期于十数年前,因与弟子不谐,便背我逃落下方,投作人间之妇,是为都氏是也。只因旧性不改,又造下嫉妒之罪,甚至上干天威。
  我王大怒,转敕酆都,捕捉治罪,今已入于地府,谅来正是受刑时候,我想劣妻在天之时,虽只看待弟子嚣薄,其背夫逃走,已属可恨;但念一夜夫妻,尚有百年恩爱,何况与弟子伉俪不止一朝。今而落薄,安忍坐视?若向玉帝前上言,又恐贻笑于朋党,复又取责于天曹。特来求我佛爷方便,谅不相却。”如来道:“怪得幽冥教主来说,狱中妒魂最多,原来尔妻亦在其内。我已撰下一卷《怕婆尊经》,正要着人送呈玉帝会议,却好尔来,可即带去,呈过玉帝,便赍入地府,尔妻必蒙提拔也。”
  昂宿不胜之喜,即赍了《怕婆经》,辞了如来,早至兜率天顶,朝见玉帝,以所赍经卷呈上,并将佛意一通送与玉帝。帝命文曲星官展开封面,读其略曰:
  流行教化,虽以纪律为先;抚育黎民,宜以慈悲为本。狱中诸鬼,俱可超生;世上妒婆,永沦苦海。据地藏辞称等因,实为可悯。特以一贯之道,演作三乘之义,名曰《怕婆尊经》,使造孽终生,得因兹而解脱,云云。
  玉帝问道:“原来是法王以经典示朕,为何着尔赍来?”昂宿星道:“臣不敢隐讳。前者妒气上冲,原系臣妻平氏思凡,背臣逃落人间,托为都氏。其性仍悍不改,以致冒渎天庭,已蒙发下地府究治。臣甚不忍,特恳如来解释。适值如来演成此经,正欲上呈陛下,因便着臣赍来,并非钻刺等弊。”玉帝笑道:“你这扁毛畜生,只因你是个怕婆星,以致如来作此《怕婆经》。人间怕婆的总也是你扁毛一类。且站开。”昂宿退班。
  又一员上前拜舞道:“地府修文郎臣颜渊,奉阎罗命,有短章一通,谨奏陛下。”文曲星宣其略曰:
  怀忠怀义,每成佛而成仙;行恶行凶,必受刑而受罪。犯妇都氏,孽如猬集,复将妒气,妄触太清。谨细录其罪由,并公拟其施报。缘其阳寿未终,尚未付之畜类,谨将判语十道上奏。候裁。
  玉帝看毕,道:“也是他生来造化,讨得如来分上。只可惜太便宜他。”便举笔批道:
  都氏罪繇,擢发莫数。适如来有怕婆之经,而着昂宿赍来,似欲为本犯告赦耳。既其阳寿未终,当使赍经还阳,广宣妙义,将功赎罪。完日仍归昂宿为妻。
  钦此。
  昂宿如此消息,不胜之喜。颜修文得了批回,即日拜辞帝阙,来到地府,将玉帝批旨送与十王。十王见如来奏疏,内有地藏辞称等因,即差鬼卒迎接地藏。地藏与波斯一同来到,见如来经卷并玉皇批旨,二人不胜之喜。十王亦不知这段缘故,正叫做天上落的手段。十王即唤司狱判官取出都氏。都氏浑身打烂。这番只道又该[此〖〗卯],大大吃了一吓。带到殿前,波斯不好相认,都氏也不认得。其余十王,各怒骂道:“这恶妇,原来就是昂日星官的妻子!若无教主慈悲,代求经典,这恶妇何时出得狱门?但恐今日轻轻放回,妒性仍旧不改。”叫鬼卒:“可将恶妇脊梁上那条妒筋抽出,免他贻祸人间。”波斯又慌对地藏道:“有心玉帝都饶了,免他抽筋罢。”地藏道:“与其还阳而复妒,只当仍置畜类中。这着亦不可少。”鬼卒一齐下手,从尾上把筋一抽,却像拽线傀儡相似,百骸俱动,都氏不胜痛苦。
  地藏、波斯好生不忍,侧目而视。十王喝声叫醒,即时动弹起来,跪在阶前。酆都道:“恶妇,今番还敢嫉妒么?”都氏道:“爷爷把妇人妒筋抽出,如今连妇人也不知妒为何物了,岂敢有再妒之理?”酆都道:“你若不妒,我当放汝还阳,广场如来法宝,将功赎罪;若仍旧不改,那时休想再饶!”叫鬼判请过《怕婆尊经》,交与都氏,选两名精细鬼卒,押还阳世。
  都氏闻言,十分欢喜,也不拜谢,起身竟走。未及出得鬼门关外,心下忽然记起一事,忙叫:“鬼卒哥,还要转去,讨个信息。”鬼卒依言带转。阎王道:“妇人为何又转来?”都氏道:“妇人蒙各位大王释放之恩,另有一事,并求慈悲。”王问何事,都氏答道:“妇人只因打死侍婢翠苔,以致频频索命,倒于台下。今虽蒙历遍诸刑,并不曾与翠苔魂儿面质一番,若到阳间,岂不仍来索命?特告大王,既肯垂怜,将妇人放得,何不一并将翠苔也还了魂,妇人甘心让他为妻,并不敢再行嫉妒。”十王相顾各笑道:“抽筋之效一至此乎?”酆都道:“既肯让他为妻,不可食言,我已预先放他还魂了。快走!”
  都氏放心,同两个解子仍离鬼窟,渺渺茫茫,来到一个去处,隐隐闻得哭泣之声。都氏正待回头,却被两个鬼卒尽力一推。都氏和身跌下,不知到了甚么去处,四围更无亮光,一味黑天墨地。都氏摸一摸,但见团团俱有墙壁。少时渐觉气闷,心中慌道:“阎王有心放我,难道又赚我落了黑暗地狱?想来不当耍处。”只得将手中经卷放过一边,把双手脚擂鼓相似乱蹬乱踢。
  原来那时正是七七之期,该当发引,却遇众亲友拜别祭奠之际,忽闻棺中发动,众人惊得个个走散,连成珪也惊呆了。周智猜道:“列位不要慌,想必院君丢放不下,还魂转来,未可知也。”成珪道:“岂有此理!虽然天色寒冷,经今四十九日,焉得不烂?”
  周智道:“不然,大凡执性之人,不论为着酒色财气,死后俱作僵尸,便是十年也不腐烂。
  院君向来性格不凡,决也做了僵尸。老兄不信,你只打开来看。”成珪道:“贤弟,你且饶了我的老命。现今都飙在此寻闹,口口声声要告夺家产,他若闻得开棺见尸一事,活了不必说,倘若不活,岂不受他刁诈!”周智道:“老兄,怕不得许多,内中响动,此时不救,更待何时?”飞身跄到厨下,夺了一把劈柴斧子,努力便把棺木来劈。成珪与周文、周武俱来拦阻,那当得周智手起斧落,把棺木砍碎一块;就将斧刃一撬,棺盖划然已起。才把棺盖揭开,都氏睁眼喘息着道:“闷杀我也!这是甚么所在?”
  成珪初时不敢近前,见是果然活了,才来问道:“你还真活假活?”都氏道:“我也原不曾死,便到阎罗跟前,一般也过日子,只差没有你们相陪。”成珪忙将都氏扶到床上坐了,声声感谢周智。送丧亲友与那抬柩吹手等人,喧喧嚷嚷,竟把做新文传说。成珪即将翠苔母子仍旧送到周家躲避,才敢问及地狱光景。都氏把自己受刑、吃打、抽筋等情俱不说出,只胡乱将那光景说些。言及临放之时,道:“我又几乎忘了,我带得一件土仪到来,乃是阎罗老子亲手送与我的。想在棺材里,快与我寻来。”成珪笑道:“还魂也奇了,还有甚么相送!”半信不信,将棺中一看,果然见有一个黄布包袱。成珪连忙打开,只见是个绢面册页,上有一行字道:
  此经名为《妙法怕婆尊经》。奉如来金旨、玉帝尊旨给付本犯,赍至阳间。如有善男子、善女人,或母或妻或己身,恐因嫉妒之罪而陷于地狱者,能延请僧尼讽诵百千万卷,既可解离苦恼。如在堂母、妻,亦可消除疾厄,益寿延年,无量功德。
  成珪道:“原来是卷《怕婆经》!经中说,若犯妒罪,诵此经即能解脱,又可消除疾厄。想来院君能还魂者,皆赖此经之力。明日当广延僧众,讽诵此经,保佑院君还花复旧。”都氏道:“阎君原着我广行于世,将功折罪。可速唤雕刻匠刊板,普施人间。要紧!要紧!”成珪依言,次日即请南北两山僧众共二十四人,单单只念《怕婆尊经》。众长老从不曾见此经典,念至地府施报等品,无不称扬颂德,众女眷听的,无不寒心股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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