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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中游》清.步月斋主人 明清十大禁书系列

日期:2019-02-08
摘要:  却说万历年间,湖广黄州府罗田县,有一个秀才,姓石名峨,字峻峰,别号岚庵。乃洛阳石洪之后。为无未避乱,流落此处。家有房宅一所,田地数顷。为人素性刚方,不随时好,不信鬼神。夫人竺氏惠而且贤,中馈针织外,黄卷青灯,恒以相夫读书为务。因此峻峰学业成就。每逢考试,独冠一军。四方闻风,无不争相景仰,乐为结纳。可惜时运坑坷,苦于功名。
  却说蔡家,这一日出殡,正抬着棺材,到了石生书房门首;蔡敬符哭了一声:“妹子!”那棺材忽然落在平地;这石生书房里的秋英,急忙跑出门来,一头钻入棺材里去了。人人惊讶,来看的立时就有二三百人。只听得棺材里面喊叫道:“这是个什么去处?闷杀个人,作速放我出去罢!”众人说:“活了,活了,打开看看,也是无妨的。”
  蔡监生拦阻不住,抬去了棺罩,打开材盖,只见蔡监生的妹子突然起来坐着。蔡监生向前问道:“妹子你好了?”他妹子说道:“我不是你妹子,我并没有个哥哥,你是何人?冒来认我。”说完就跳出棺来,直向石生书房里边去了。蔡监生正要拉住,倒被他骂了几句,说道:“我只认得石生,你与我何亲何故?竟敢大胆,强来相拉。”蔡监生见不认他,也无奈何,只得叫人把空棺抬到别处,自往家中告诉他母亲去了。石生知道是蔡监生的妹子,不好出来直看,偷眼一觑,真是一位绝色的佳人;眉眼身材,无一处不与秋英一般。这个女子连声叫道:“石先生那里去了?”石生却再不好出来。
  说话中间,蔡监生的母亲,走来相认。女子道:“我母亲去世早了,只有一个表妹子,在此与我作伴,同跟着石先生念书。你是谁家的老妈?强来给我做娘,东院里胡太太,才是我的娘哩!”蔡监生母亲知是借尸还魂难以强认了,大哭一场,转身回去。胡员外听说,叫他夫人过来,把这女子接到家中认为义女,与蔡监生商议,各备妆奁一付,送过来与石茂兰择吉拜堂成亲。那洞房中夫妻恩爱,也不必细说。
  却说石生与秋英成亲以后,每日晚间再也不见春芳的形迹了。忽一夜间石生夫妇二人,忽听得窗外有人说道:
  本是同林鸟,迁乔独早鸣。
  羡尔长比翼,何靳呼群声。
  说罢,继之以哭。秋英道:“这是春芳妹子,瞒怨我哩。”相公何不再求那位老僧也度脱他一番。”石生道:“我明日就去,但不知这个和尚走了没走?”
  到了次日,石生出城一看,那个和尚还在那里化缘哩。石生向前致谢道:“多蒙禅师的法力,秋英已借尸还魂,转成人身了。”和尚问道:“你今又来做什么?”石生答道:“还有春芳未转人身,再求老禅师度脱则个。”和尚道:“度脱灵魂,自是好事,但凑合难以尽巧,这只要看他的造化何如?你回去打整一座静屋,里外俱要糊的严密,明日晚上,在家中候我罢。”石生回家与秋英说了,遂打扫一座净屋,糊得严丝合缝。
  到了次日,掌灯以后,那个化缘的和尚,果然到了。向石生道:“我进屋里去,外边把门给我锁了,住七日七夜,我里边叫开门时,方准你来开,我若不叫,断不可私自开门。”石生悉依其言,等的到了第七日,天将黑时,并无半点动静。秋英道:“这个和尚,未必不是遁了,你何不偷去看看。”石生走到窗前,用舌尖舐破了一个小孔,向里一张,只见那和尚两眼紧闭,盘膝打坐,就像个死人一般。石生恐怕惊醒了他,当时把小孔糊煞,回来向秋英道:“走是没走,还无音信哩。”
  又住了半顿饭时,忽见从外走来一个女子,身材细长、头脚严紧,容色与春芳相似,止好有十七八岁。慌忙跑到屋里,一头倒在床上,似死非死、似睡非睡,唬的秋英躲在一旁站着。外边那和尚连声叫道:“快来开门,快来开门。”
  石生出去把门开开,和尚下的床来,说道:“跑煞我,跑煞我,我为你这一位室人,经过了千山万水,方才做的这般妥当,我还得同你到屋里看看去。”石生就领着这个和尚走到屋里。只见春芳从那屋角里钻出,这和尚过去,一把揪到床前,往那女子身上一推,就不见春芳的踪影了。那女子口中叫道:“姐姐我好脚疼。”睁开眼看着秋英道:“我没上那里去?我身上乏困,就像走了几千里路的一般。”秋英道:“妹妹你歇息两天便精神了。”
  这外边的和尚遂立时执意要走,石生极力相留,再留不住。说道:“异日登高眺远,你我定有相逢之期,实不能在此久留。”送出门来,并不知向那里去了?石生进得房中一看,这个女子毕真就是春芳,分毫不差。胡员外遂又叫他夫人过来,把这女子领去,收为义女,治办妆奁,择了吉期,以便过门。
  却说到了过门之时,蔡监生的母亲合对门朱夫人,俱来送饭。朱夫人一见新人便异样道:“这分明是王小姐,如何来到这里?”心下游疑,也不敢认真。是夕,客散之后,春芳与石生成为夫妇,三人共作诗一首云:
  淑女历来称好逑(兰),怀春何必分明幽(英)。
  丝罗共结由天定(芳),琴瑟永偕岂人谋(兰)。
  荒草冢前骨已掩(兰),芸经堂内魂犹留(英)。
  赤绳系足割难断(芳),聊借别躯乐同裯(兰)。
  却说石生既有了室家,又得胡员外的帮助,心中甚是宽舒,留心讨朱裴文的指教。到了八月秋闱就与朱良玉、蔡敬符三个合伴赴省应试,及至揭晓石茂兰中了解元,朱公中了第十一名举人,蔡寅中了副榜。到得来春会试,朱公不第先回。石茂兰中了第八名进士,在京中多住了月余。有广东一位新进士,姓王名灼字其华,闻石生将回襄阳,找来与石生搭伴,说道:“襄阳府有弟的一位年伯,欲去探望探望。要与年兄同船,不知肯相容否?”石生答道:“如此正妙,但不知贵年谊是那一家?”王其华答道:“是太平巷内胡涵。”石生道:“那是家岳。”王进士道:“这样说来,更加亲热了。”两个同船,来到襄阳。石生回家,王进士直往胡宅去了。
  一日,石生请王进士赴席,约胡员外、蔡敬符、朱良玉奉陪。蔡寅先到胡宅与王进士说话,好以便同来。说起秋英还魂一事,王进士道:“世间竟有这样奇事?”刚才说完,石生那边就着人来请。胡员外道:“老夫有事,不能奉陪,敬符兄陪了王世兄过去罢。”
  蔡寅陪着王进士,到得石生家。朱良玉早已过来相候。王进士原与朱良玉系结拜的兄弟,相见已毕,彼此叙了些家常。坐着正说话时,适石生厨下缺少家伙,春芳向邻家去借。王进士看见春芳,随后跟出门来,瞅她一眼,春芳红了红脸,急三步走到邻家去了。借了几件家伙走出门时,王进士还在街上站着看哩!一眼觑定春芳,直看的他走入院里去,方才回头。
  春芳到了家里,放下家伙,向石生道:“你请的这个同年,却不是个好人,方才我去借家伙,他不住的左一眼,右一眼看了我个勾数。他是胡娘家的年谊,究非亲姊热妹,如何这般不分男女?”石生道:“既是年谊,就不相拘,你莫要怪他。”石生出来,正要让坐,王进士道:“年兄不必过急,弟还有一句要紧话相恳。”石生道:“年兄有何见教?”王进士道:“年兄你既系胡年伯家的娇客,你我就不啻郎舅。方才出来的这位年嫂,是胡年伯从小养成的?还是外边走来的?”石生答道:“却是从外边走来的。”王进士道:“既是这样,一定要请出来作揖,仔细看看以释弟惑。”石生道:“就是两个俱看看何妨?”
  石生与蔡寅陪着王进士走到院中,石生叫道:“你两个俱出来,王年兄请作揖哩!”秋英整身而出与王进士见礼让坐,蔡寅指着秋英向王进士道:“这就是舍妹借尸还魂在此。”左右叫春芳再不肯出来,秋英进入里间勉强推出,方才与王进士见礼,见过礼仍转入里间去了。
  王进士仔细看了一番,不觉泣下。石生道:“这是为何?”王进士道:“年兄有所不知,前岁三四月间,舍妹促亡,尸首被风撮去,并没处找寻。方才门口看见这位年嫂,还不敢认得十分真切,今对面一看,的是舍妹无疑了,但不知是何时来到这里?”石生答道:“就是年前四月间走来的。”王进士哭道:“这分明也是借尸还魂了,如何还肯认我?”秋英道:“王家哥哥,不必悲痛,你看我待蔡家哥哥如何?就叫他也跟我一样罢了。”
  秋英叫春芳出来,仍拜王进士为兄,方才大家到了前厅,坐席。席终而散,朱夫人见是王小姐借尸还魂,仍旧认为义女,不时的来接去。这王进士在胡员外家住了月余,临起身回家时,又到石生家里来看春芳,说道:“妹子路途遥远,委实不便接你,但愿妹丈选到广州左近,姊妹见面,庶可不难了。”春芳道:“这是哥哥属望的好意,只恐妹子未必有这样造化。”王进士又与石生、朱良玉、蔡敬符盘桓了一天,次日就起身往广东走了。从此石茂兰、胡员外、朱良玉、蔡敬符四姓人家,俱成亲戚你往我来,逐日不断。
  但不知房翠容小姐与石生后来如何见面?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观音寺夫妻重聚面
  话说石生自发身之后,一年捷取,就放了南阳府的刑厅。三年俸满,转升了四川成都府的知府。到任两月,秋英春芳二位夫人因路上经了些险阻,许下在观音堂还愿,先差衙役来对庙中老尼说知。那老尼就打扫了殿宇,预备下茶果,分付翠容道:“闻说这两位太太俱系妙年,我年迈耳沉,应答恐不利便,一会来时,我只在神前伺候,一切照应,俱托付给你罢。”翠容应过。
  住不多时,衙役进来说道:“太太的轿已到山门口了,师傅们速出去迎接!迎接!”翠容听说,整容而出,两位夫人已经下轿,翠容向前禀道:“小尼失误远迎,乞太太见谅!”秋英答道:“俺特来还愿,还要仗托师傅的法力,如何怪你?”
  翠容陪着两位太太,先到了佛前拜过;然后到观音殿内上了香烛发了钱箔,老尼诵平安经一卷。两位太太方才磕头起来,向老尼谢道:“有劳师傅祝赞。”老尼答道:“太太到此,理应伺候,但老尼年迈耳沉,叫小徒陪太太禅堂里吃茶罢!”
  翠容陪两位太太,到了禅堂里坐下,把茶果献上,自己却在下面站着相陪。秋英心中打量,暗忖道:“看这个尼姑举动有些官样大方,分明是个宦家的气象,如何落在庙中?”因问道:“师傅贵庚几何了?”翠容答道:“虚度三十岁了。”秋英太太又问道:“你是从小出家的,还是半路里修行的?”翠容答道:“是半路投来的。”秋英又问道:“你系何处人?为什么来到这里?”翠容道:“说起来话长,恐二位太太厌听。”秋英道:“这却无妨,你说俺才明白哩。”翠容道:“小尼是黄州府罗田县人氏。”秋英又问道:“你曾有丈夫吗?”翠容道:“有。”秋英道:“姓甚名谁,是什么人家?”翠容答道:“拙夫姓石名茂兰,是个廪生;公公石峻峰,系两榜出身,做过长安县知县,后升广西柳州府的知府。”
  秋英太太便道:“这等说来,你真是个宦家的娘子了,失敬!失敬!”就让他在旁边里坐下。春芳听见提起石茂兰三字,心中诧异。两眼不住的向秋英尽觑,秋英只当不睬。又问道:“你为何一个女流就来到这里?”翠容答道:“公婆不幸早逝,后被奸人陷害。因公公在长安居官时,有河一道失误挑修。文提石郎变产修河,一去二年并无音信;后有长安县的关移说石郎已经病故了,对门有个王诠,要娶小尼为妾,暗地着人,把小尼的母亲治死。小尼欲报母仇,因假为应承,幸有观音老母,赐给神药一包,名为催命丹。及至到了他家,把这药向那人面上洒去,那人就立时死了;小尼那时正要逃走,忽被一阵狂风,刮到这里。因此修行,不能回家已数年了。”这正是:
  诉尽从前艰苦事,渐启后来亨通缘。
  秋英太太道:“你丈夫姓石,我家老爷也姓石。你是黄州罗田县人,我家老爷虽居襄阳,原籍也是黄州罗田县人。你丈夫既然是个秀才,说起来我家老爷未必不认的他,回去向我家老爷说知,如有人上罗田县去,叫他把你丈夫或存或没,再打听个的确,设法送你回籍如何?”翠容谢道:“多蒙二位太太垂怜。”两位夫人各送了二两银子的香资,翠容送出山门,上轿而去。
  两位夫人回到内宅,秋英向春芳道:“今日在庙中见的这个尼姑,定是翠容姐姐无疑了。”春芳道:“若不是他,如何知得这般清楚?”晚间,石生归房问道:“你两个还过愿了?”秋英答道:“愿是还过了,俺却见了一桩异事。”石生问道:“什么异事?”秋英道:“今日庙中,见了一个连毛的尼姑。年纪不过三十,问其来历,他丈夫的姓名籍贯却与相公一般;你说前妻翠容姐不知死在何处?据今日看来,还是活在这里哩!何不速去接来,以图完聚。”
  石生沉吟道:“接是不难,恐未必的确?尤不可造次,下官职到黄堂,属下有多少官员,城中有多少绅衿,突然认一尼姑为妻,恐惹人耻笑。”秋英答道:“相公差矣,夫妇一伦本诸性天,避小嫌而忘大伦,何以为人?公祖统驭万民,不认断使不的。你若是信不真,明日权当斋僧,亲去一看。如果然不错,就接来罢了!”石生依允。
  到了次日,石生率领人役,往观音堂内斋僧。进的庙来,先参拜了佛像,惊异道:“这尊佛像,好与襄阳化缘的老僧相似。转入后殿行礼已毕,走到公案前坐下,把庙中几个尼姑叫出来从头点名。点到翠容跟前,石生一看,果然是他前妻房翠容。翠容一见石生,明认的是他的丈夫,却不敢相认。石生问道:“夜日太太回宅,说有一个出家的尼姑,系黄州府罗田县人,就是你吗?”翠容答道:“正是小尼。”石生道:“现今有本府的一个亲戚姓吴,他是罗田县城里人,不久他的家眷回家。本府接你到我衙中,叫他携带你同船回去,你意下如何?”翠容谢道:“多蒙太老爷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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