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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莲梦》全本 白香山居士校正

日期:2019-03-16
摘要:  话说明朝末年,山东泰安州有一乡民,姓白号双山。夫妻两口,诚实作家,持斋敬佛。生平有一毛病,是个鄙吝,随你至亲骨肉,平日相与时极其和顺。及至钱银出纳之际,无论周贫济无,就是礼上该用的,也难出手。不是推托事故,定是假装忙迫,必要短欠缺方为称心,家计颇饶。只是年近半百,无男无女。 
  正要说出,忽听得外边一片声响打进门来。只见数十个公差,将两条索子把焦顺、潘一百俱缚了,横拖出门。两人大惊。细问来历,乃是按院衙门访察,急如星火,霎时间把两人推在本县监里。潘家忙乱,不消说起。
  当时便有人报知焦氏,急得焦氏叫天叫地,无可奈何。忽见小厮进来道:“前日李相公到来,要请奶奶说话。”焦氏听了就要出来。从李见了,说道:“令郎忽遭此害,小侄在外打听晓得了,如今必要用些银子,方得事息。”焦氏道:“我手中分文也无,怎么处?”从李道:“伯母不要忙,待小侄措处。但小侄有句话,只得直告罢。今早大兄到舍,说令爱姻事蒙伯母许允,不意有些大难。日后要用银子,无论多少,情愿替他周旋。只是这一月,除了今夜子时再无吉日,伯母若肯今夜就在尊前与令爱结亲,先备下花红银二百两为聘仪。”说罢就把银子送上。焦氏看见银子,便满口应承道:“愿从尊命。”就拿了银子退入里面。从李在外厅,吩咐从人准备做亲诸事。
  原来,从李一到河南,闻知潘家之事,又打听焦顺母子性甚爱财,故把焦顺、潘一百下个毒手,先着人在按院衙门知会停当。只为要亲近焦氏,引进入门,故这一日乘他忙乱便要成亲,所谓迫人于险,使她不得不从,又使昌年的妻子不被别人占去。正是钟爱昌年,与他周旋的意思。
  那焦氏走入内里,收好银子,要来与香雪说明。心下想了一想,便走到里边,对香雪道:“我的小姐,做娘的今日有句要紧话,任凭妳从也罢,不从也罢,但事到此,也不容妳不从了。”那香雪平日间被焦氏拘管,一刻不闲。前日与潘家说亲,及至白从李的事,一毫也不晓得。骤闻这话,内心一吓,便道:“母亲这话怎么说,女儿实不明白。”焦氏道:“自妳父亲去后,家中调残。今日妳哥哥又遭奇祸,将来一家自然分散。想起来,我们都是没紧要的,惟有妳的身子必定有个着落,做娘的好放心。我今日与妳寻一个人家,人才又好,又且少年,家里又殷富。如今现在前厅坐下,妳若不信,可往外边去看一看,便知我做娘的不负妳了。今夜正值黄道吉期,这样好事不可错过。”
  香雪听了,心下一想,就欢喜道:“母亲主张自然不差。做女儿的焉敢不从。”焦氏始初心上还恐怕香雪有些执拗,不意如此顺从,倒吃了一惊。
  添绣见小姐和顺,也疑心起来。即走到厅背后,把那做亲的相公张了一张,想道:“原来小姐这样有心,不知在哪里看见这标致相公,怪不得她顺从得快。”便走进来,笑嘻嘻对小姐道:“我方才往外边看那相公,果然生得好,这是小姐造化。”香雪道:“痴丫头,这样事,论什么好不好,他们必定算停当了,不怕我不从的。”添绣不知就里,又说道:“当初那个王家,”香雪不待他说完一句,就说道:“不必多言,妳去收拾房里。”添绣疑心,不敢再言,径走进房。
  焦氏见香雪依顺,便在圆下整办酒席。挨至黄昏以后,就到厅上请那相公进来结亲。白从李着人在外侍候,不必进来,竟自己踱到里边。
  香雪坐在房中。焦氏同媳妇杨氏走到小姐房里道:“吉时已近,可将包头兜了,好出去结亲。”小姐立起身道:“母亲在上,今夜之事无不相从,但求母亲从我一句话。老爷去世,女儿服制在身,一时不曾打点换得。今夜可叫他先拜母亲,不妨请到房里来吃酒,应了吉时。我们交拜,且待后日,还要在爹妈灵座前做碗羹饭,然后成礼。”
  焦氏见小姐说得有理,无言可答,只得出来述与新郎知道。从李道:“这是大礼,悉听尊意。”焦氏巴不得成就,便叫把毡单铺了。从李拜了焦氏四拜,也不待相请,便走进房。见小姐随身素衣,容貌却欺花赛月,从李先作个揖,小姐回了礼。两边坐定,添绣摆上酒席。
  人只道一对佳人才子,不知下边那话儿,却是雌对雌,做一个蚌珠相会。想到此处真可一笑也。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无情争似有情痴
  当下白从李见小姐花容月貌,真个难得,王昌年这般思慕,实实应该。只是女貌虽佳,情意颇薄,今日见我,全无羞惧之色。当日王昌年的恩情丢在哪里?我且调戏她一句,看是如何。便说道:“小姐在上,小生三生有幸,今夕得遇佳人,日后当以金屋贮之。”
  只见香雪正颜厉色,唤添绣送一杯酒与从李,立起身来道:“相公在上,贱妾今夜不是与相公结亲,特请相公进来有一段苦情奉告。若相公肯谅微情,自当生死衔结。若必欲以色乱妾,请尽此一筵酒席,妾当以颈血溅污尊服。”从李想道:“我道她有些做怪,果然来了。”因问道:“小姐所言,必有原故,请说明了。”香雪道:“贱妾先父,总戎陕中,不幸尽节。先母存日,曾同先父以妾身许字家表兄王昌年,虽未成合,然父母有命,不敢有违。今昌年飘泊他乡,生存未卜。继母希图财礼,复许相公。但相公如此才貌,岂无淑女相配。妾于今日所以不轻死节者,盖欲面见相公,备述情理。倘相公怜念苦情,得全节义,不特生受大恩,即死,亦感怀盛德。若必欲迫妾身然后为快,必欲如继母之意,勿谓妾是软弱女儿无刚肠烈性,可以随波逐流的,请相公看妾手中这是何物!”
  便于腰间取出利刃两把,按在台上,吓得添绣缩做一团。幸喜得从李是刀枪里钻出来的,不被她惊吓,反笑道:“小姐请坐,不必着急,小生是个诗礼之人,必不敢轻犯小姐,今夜且住在书房里去,容日再议。若小姐执性如此,不妨结个干姊妹儿。”香雪道:“感相公盛德。但生死只此一意,别无再议。”从李遂不吃酒,走出房来。
  房外焦氏打听这番说话,反吓出一身冷汗,不敢进房。从李是夜在书房歇了。香雪唤添绣关了房门去睡。焦氏在外边一夜不安,惟恐香雪做出事来,时时打听消息。
  到了次日,从李起身,思想小姐昨夜的话,虽则激烈,或者是一时之气。“我今日再委曲骗她,看她如何。”
  到了早饭后,依旧进房来见小姐。小姐算做宾客相待,唤添绣取茶来请相公吃,从李着添绣出去,对香雪道:“小姐昨夜的话,实可敬重。但事势如此,还商议得否?令表兄既无成礼.又无媒妁,终是个路人。小生明媒正娶,也不辱没了小姐。况小生恩深情重,凡事悉凭小姐,决不作负心之事,小姐岂可独恋私情,反疏大礼。如必不肯,小生堂堂男子,不弱于人,见弃妻房,何颜自立,便死也要相求了。”
  香雪听了,从容答道:“相公差矣。妾见相公来,已准备得停当。相公若休此念,就是恩人,若不放心,便是仇敌了。你看我满身衣服,俱已密密缝好,就把快刀,也割不开。至于利器,不只一件,满房内外,皆有藏匿。贱妾是将门之女,决不见辱于人。请从此别了。”
  从李看香雪一头讲话,腰间白晃晃的刀渐渐按在手里。又恐逼勒得紧,万一失手,反负了昌年。急上前作揖道:“小生得罪,望小姐息怒。婚姻两字,再不敢提起了。但小生有一段心事,要与小姐剖明,必待今夜面谈,又不可一人知觉。小姐不要疑心。”香雪道:“有话便说,何必夜间,恐涉瓜田李下之嫌。”从李道:“不是这样。倘一言不合,小姐所带的佩刀在手里,何必多疑。”香雪道:“这也不妨,且看所言如何。”
  一日无事,挨至夜间,从李果然又到小姐房里来。香雪仍旧准备,有凛然难犯之容。从李笑道:“小姐宽心。”香雪道:“所言何事?”从李唤开添绣,剔亮灯烛,悄悄对香雪道:“我原不是男子。”香雪道:“休得哄人,你今夜指望求合,决无此事。”从李道:“谁来骗妳,妳若不信,我脱与妳看。”遂卷起衣服,露出下身,拖香雪的手到一边一摸,香雪摸着此话,吃了一惊,说道:“果然是个女子。怎么有这样事?”从李道:“如今可放心了,切不可说破。今夜可容我在床上睡,慢慢说明来历。”香雪道:“这也罢了,只是外人见了不雅。”白从李道:“妳的表兄,我也认得,我特为他来周旋妳。恐怕焦氏害妳,故此假装做男人的。”
  香雪大喜,便把身边带的刀丢开,线缝的衣服拆开,遂唤添绣到厨房取酒来吃。焦氏听见要酒,喜道:“不知新郎说什么话,小姐便顺从了,这也奇怪。”连添绣也呆了半晌,遂取酒肴进去。香雪与从李吃了更余,两人上床去睡。合家大小无不称奇。
  是夜,香雪问道:“妳既是女身,为何假做男子在外混帐?又何从认得昌年?”从李道:“我原姓白,名从李,是山东人。家业富饶,因躲避仇家,改姓易名,避至陕西。在饭店上遇见昌年。他备述小姐家中请事,我怜惜他孤苦,将盘缠送他去纳监,现如今在京里。我又恐怕妳在家被继母凌逼,急急赶到这里,就闻得焦氏要把妳卖与潘一百,小姐可晓得吗?”香雪道:“我在家日夜被她拘管,外事全然不知,幸喜造化,逢着妳来救我。”从李道:“就是焦顺与潘一百的事也是我下毒手治他的,以后切不可走漏风声。我与妳只作是夫妻,倘若我到别处去,那焦氏虑我,料不再把妳婚配别人。专等昌年功名成就回来时节,交付与他,岂不是万全之计。”香雪感谢不尽。从此两个似漆似胶不提。
  却说焦顺同潘一百坐在监里,本是白从李弄这手脚。他两人平日原无恶迹,按院捉他,也是风闻。
  一日按台提审,公差解到。按合先唤焦顺问道:“你做秀才,平日间不习好,读什么书?”焦顺道:“老爷在上,生员原不是读书的,因母亲见生员无事可做,将几两银子买一个秀才闲耍。不过是戏耍的意思,难道敢仗秀才的名色在外放肆。”按院喝道:“歹奴才,跪下去!”又叫潘一百问道:“你是一方的豪横,可实招来。”潘一百道:“小的平日,并无为恶。只因生性鄙吝,所以人都怪小的。求老爷超豁。”按院审这两人没有大罪,各责十板,赶出去。只把焦顺的秀才移文学院,斥退了。焦顺与潘一百大喜而归。
  焦顺到家,对焦氏道:“这祸都是妳要我做什么鸟秀才惹出的。按院说做秀才要读书的,亏我从直回话,说书是不晓得怎么读,”焦氏道:“你知你妹子已嫁人了?”焦顺道:“可是前日姓李的?”焦氏道:“正是他。”就请从李出来与焦顺相见,各叙寒温,大家欢喜。
  过了两日,忽见潘一百着人来请焦顺。焦顺走到潘家,潘一百接入坐下,对焦顺道:“舅爷,我与你患难相同,今后喜乐也要相同。请问令妹几时行礼?”焦顺道:“老兄这话休提,我的妹子已被家母许配别人了,小弟也做不得主张,奈何?”潘一百道:“啊呀,有这等事!你既然做不得主,二十两银怎么受了?”焦顺道:“老兄不必慌,二十两自然还你。”潘一百道:“哪个希罕你的银子,我只在你身上要一个妻子便了。”
  焦顺见势头不好,就起身告别。老潘一把扯住,叫小厮关了大门,“若亲事不成,今日且捉这假斯文打出本来。”焦顺无门可出,慌做一团。老潘大怒,急走到里头,要寻绳索来捆焦顺,好慢慢打他,还要他写甘责,出他的丑。焦顺见老潘进去,一时慌张,不能行走。忽见墙下有一个狗洞,急脱了衣服,赤条条钻出去。及至老潘拿出绳索,他已走去远了。
  老潘见走了焦顺,懊恨不曾打他,遂自走出外边,访问崔小姐的事。也有认得的,对老潘道:“那崔家的女婿,姓李,陕西人,家道甚富,脚力甚大,必定是卿宦之家,青年美貌,夫妻极其亲密。”老潘听这番话,想道:“若如此说,不可轻易与他相争,我只恨焦顺,必要治他个快畅,方出我这口气。”一路昏昏闷闷,低头而走。
  不提防前面一人背了行李劈面撞来,把老潘撞翻,跌了一跤。老潘爬起来,把那人拖住便要厮打。仔细一看,认得是王昌年。老潘道:“大兄,久违了。从何而来?”昌年道:“一时有失,撞跌仁兄,得罪得罪。”老潘道:“小弟正有一事要告诉,不期遇着吾兄,极好极好。且同到寒舍去。”
  看官,你道昌年在京纳监,为何反在这里?不知前日别了白从李,遂同宋纯学入京,纳了北监,一应盘费,纯学与他料理,就与纯学如亲兄弟一般。无奈思想香雪小姐,时刻不忘。在京半年,终日忧郁,纯学只得付与盘缠,打发他归家,“看看小姐,就进京来赶那试期,不可自误功名。”昌年谢别。一路上无心游玩,急赶到家。适值撞着老潘,不知什事,扯住不放,只得同到他家。
  两个坐定,老潘问道:“仁兄一向在何处?”昌年道:“小弟风尘流落,偶遇一个相知,承他带挈都中,进了北雍。”老潘道:“恭喜恭喜。可晓得令姨夫家中之事?小弟近日受了焦顺的气。”昌年道:“半载未归,一事不知。请问仁兄为何受他的气?”老潘道:“因小弟于两月前丧了拙荆,偶与焦顺闲叙,他慨然以令表妹小姐许配小弟,他的媒金也先送了。不意小弟遇了一场官司,羁迟月余,幸喜昭雪。不意焦顺忘恩负义,竟私下将令表妹入赘了一个陕西公子,贪他财礼,拒绝小弟。小弟气愤不过,正要诉之公庭。吾兄此来,极妙的了,还要恳求做个干证。”
  昌年听见这话,吓得心头乱跳,急急问道:“有这般事?果然真否,还是受过了聘,还是成过了亲?”老潘道:“小弟正争此事,岂有不真。半月前入赘的陕西公子,姓李,少年美貌,夫妻两个如鱼得水。这几日令表妹腹中自然有外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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