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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梦柝》作者:惠水安阳酒民[清]

日期:2021-01-10
摘要:轩庭合笑联鸳被鱼水同谐第一回观胜会游憩梵宫看娇娃奔驰城市词曰:韶光易老,莫辜负眼前花鸟。从来人算何时了?批古评今,感慨知多少。
贪财好色常颠倒,试看天报如誊稿。却教守拙偏凑巧。拈出新编,满砌生春草。
闲话休题。过了三日,楚卿对若素道:“我如今要回乡祭祖了,子刚连次催促,要与你去娶还他美人之事。”若素道:“你去择个日子,先打发人去下聘,一面告假回乡,顺路停妥此事罢。”楚卿暗喜。遂择四月初六日。若素令李茂持彩缎八表,金钗数事,吩咐许多话,打发先行。楚卿、子刚告过假,同夫人初二起身。长卿因上《告老表》未下,对楚卿道;“你同小女先行,我待旨下,同你丈母随后就到。”楚卿着蔡德先往张家湾,雇三只大座船。初二日清早,家人与若素一干,先起身,程朝奉与楚卿、子刚饯别,直至下午起身,只得住在章义门外。是晚,若素轿到张家湾,上船宿歇。明日起来,不见楚卿到,叫两只船先开,留一只等候。是日早起,子刚与楚卿赶至通州,见前面四五乘轿,送一个丽人来。原来是衾儿同几个家人使女,轩然而至。子刚喜道:“久望不到,正在悬望。我今回乡了,请到舟中细叙罢。”同至河口。子刚管家接着,道:“胡奶奶等不及,先开两只去了。”楚卿笑道:“甚好机会。”齐下船来,各见礼过。衾儿称贺一番,退入房舱,隔屏语道:“等程家亲眷起身,二月初十日,忽京中写字回了我,不必到京。到后,报中进士。有人说做翰林,不得出京。婆婆恐无人照顾,我又念着小姐,所以今日才来。”子刚道:“小姐已做过亲,船在前面。如今又要替楚卿另娶一位。”衾儿问其故,楚卿遂把前事并假子刚名字说一遍。衾儿笑道:“这番是得陇望蜀了。”楚卿道:“总是我不该,望嫂嫂遮盖。今日来得正好,但目下千万吩咐水手,要离开前船一二里,到初五日晨后,方可同歇。嫂嫂会我夫人,断不可说出以前原故。”又叮嘱如此如此。衾儿道:“我怎好欺小姐?”楚卿隔屏作两揖,道:“日间要瞒我夫人,夜间过船,又要求你尽情直说,方可解得争闹。”子刚笑道:“何须着急?我两个自然依计而行,只要谢媒酒盛些罢了。”楚卿大喜。另觅一只小船,赶上大船来。
未知如何,下回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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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假报仇衾儿难新郎真掉包若素寻夫婿词曰:娇妻如花妃。欲了才郎债,谁知巧里弄元虚,悔悔悔。是我冤家,满腔贼智,把人瞒昧。思避黄莺啄,转入游蜂队。不曾识破机关,耐耐耐。且待明朝,薄加问罚,问他狂态。
楚卿赶上大船,若素接着,总不说遇衾儿之事。初四日晚,船到。李茂来回复道:“老仆二十八日到,秦相公因小姐不来,二十六日往故乡登封县去了。他原托过舅公龚相公号拙庵,说‘沈公子若来,择了吉期,把妹子嫁去就是,不必等我’。他家又盘问老仆许多话,我都依着小姐的意思回答。如今他家物什都预备,专待小姐船到。”若素道:“秦相会不在家,一发好做了。”
明日,扮起男装,令四个家人,拿了毡单红帖跟随,去拜见舅公龚拙庵。若素秀美非常,周旋中规,欢喜无荆三巡茶罢,送出门首。若素下船,与楚卿商议。楚卿道:“明日把三只船,窗对窗,一顺儿歇着。你做亲在头一只,我坐中间一只,子刚在后一只。到半夜,如此如此。你出窗到中间一只来,我送子刚到头一只去,就万无变局了。”若素大喜。
是夜,楚卿向若素一揖道:“夫人,秦小姐既如此标致,娶与我罢。”若素道:“岂有此理!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楚卿道:“你何厚于子刚,反把美人送他?”若素笑道:“谁叫你当初不到我家来做书童。”
明日,若素仍扮做公子,令人送羊酒上去。只见子刚船到了,依楚卿,并歇着。外边报:“吴奶奶过来。”若素问:“那个吴奶奶?”楚卿道:“就是衾儿。初三日,你开船后才到的。”若素道:“你何不对我说?”楚卿道:“我忘怀了。他如今也是夫人,你须宾客相待。”只见衾儿已进船舱,要拜见。若素把住他手,笑道:“且慢着,我如今这光景,待明日行礼罢。”大家坐定。楚卿回避在若素背后房舱门口,将袖子向外一拂,那些丫头妇女俱退去了。衾儿问:“小姐为何这般打扮?”若素道:“我为你的喜新冤家做这勾当。”衾儿道:“喜新与我,没甚相干。”楚卿在舱门口,对着衾儿跌足。若素道:“喜新就是你的吴子刚。”楚卿恐衾儿又据直说,在门里边作揖。衾儿道:“为他做甚?”若素道:“只为你取我一幅诗稿与他,又约蓝鱼之事;后来饭店里又挨送一千五百两银子,要我娶个美人。我上京男装,因这里秦相公赠银五百两,强我与妹子为婿,抢我的蓝鱼。没奈何,如今娶秦小姐与子刚。”衾儿见楚卿情急,故意瞧他,笑道:“我何曾取诗稿与他?就是娶秦小姐,都是胡爷计策,不该我家相公之事。”楚卿在门里边,只是作揖下去。若素道:“我为你吴爷,让我于我家相公娶着。故此,我用个计策,报答厚情。”衾儿道:“如此我就作妾了,断不容的。小姐还是与秦小姐说:‘我是男装,不好误你,莫娶罢’”楚卿恨不得在门里跪下。衾儿眼觑着,忍住了笑。若素道:“你不容娶,就是妒妇,非妇人之德了。”衾儿道:“小姐只说自己话,不替别人揣度。假如娶与胡爷,小姐未必就肯。”楚卿走过来,对若素一揖,道:“吴家嫂嫂既不容,后日少不得相争。今夫人又贤慧,不如娶与下官,多少安稳。”若素道:“无耻,存些官体,那个与你讲话?”衾儿道:“不是我不肯,只恐胡爷弄空头,到其时溜下舱去,就与我相公有名无实。”楚卿听得这句话,在那里急杀。若素道:“我家相公不是这样人。”衾儿道:“既如此,娶到我船里何如?”若素道:“你莫管,我两个已商量定了,你只依计而行。”忽见涯上,龚家差人来请沈相公。若素听了,竟上岸去。衾儿慢慢走到自己第三只船上。楚卿性急,先钻到第三只船,对子刚跌足道:“谁知到了一个煞星。”如此如此,告诉一番。衾儿进来,道:“不要恼,我受你许多恶气,今日正要报仇。你一向冒名子刚,今日娶与我子刚便罢。”楚卿道:“我待嫂嫂不保”衾儿道:“也不见得厚,还未到哭的地步。”楚卿真正要哭起来。衾儿只是暗笑。子刚道:“贤弟放心,有我在此。”楚卿道:“只怕真要与我作对。”衾儿道:“也罢,你去做就是,到夜间我总不开口,与我家相公掩上舱门,自己去睡觉,不管帐何如?”楚卿顿足道:“一发不好了。我夫人不知就里,闹起来,岂不立时决绝,新人就要上岸去。”衾儿道:“我总不管帐。”楚卿只是千嫂嫂,万嫂嫂,要讨个放心。衾儿终是不应。忽见崖早搬下嫁妆来,连一连二,搬个不止。子刚道:“贤弟好造化也。”楚卿叮叮咛咛,过船去了。若素下来,说是“大舅不在家,有要紧箱笼,请我上去,自己交点。”楚卿道:“夫人,子刚是富翁,如今把秦小姐娶与我,也好得些家私。”若素道:“胡说。”楚卿不敢开口。到了一更时分,若素上去奠雁亲迎,娶下船来。大吹大擂,好不热闹。交拜已毕,花烛下与秦小姐对坐。饮过合卺,你看我似蕊珠仙子,我看你似月里嫦娥。约到人静,若素替他除冠解带,一如楚卿做新郎方法,抱秦小姐上床,一发替他褪下凤鞋,在灯下啧啧道:“好动人也。”把花烛移过屏后,自己卸下鞋袜,钻入翠帏,脱衣同睡。秦小姐身向里面,若素左臂枕着他的粉颈,把右手满身摸抚。鸡头新剥,腻滑如酥,鼻边抵觉鬓云,气润脂泽流香。想:喜新今夜好受用也。思量要腾身去与他混混儿,又恨自己没有那话儿。延挨得不像样了,忽听得喇叭一声,远远船声渐近。晓得外边关目到了,故意去褪秦小姐绫裤下来。那里也作势不肯。只听得外边叫道:“大相公,老爷到了,奉命往河间去,要与相公说一句话。立刻就来。”若素又故意捧住秦小姐的脸儿,樱唇相接,鹦舌偷尝了一尝,披衣下床。穿上鞋袜,套上巾儿,开窗出去。那只官船,仍旧吹打,歇到左边。原来是子刚一只船,做定关目的。若素钻到间一只船舱里来,只见船头上两个人,一个到新人船上,走进房舱,跨入窗内。正是喜新,掩上子进去了。若素仍旧跨上新人船子边,细听半晌,不见动静,料想此时无变局,必入彀中了。不觉自己兴动,到中间船上来。前舱后舱,寻楚卿不见,只听得左边船上,灯儿闪烁,舱里似有人说话。想道:他为何去与衾儿说话?开了中间子,遂到左边船上。把窗一叩,问:“姐姐,我家相公在此么?”衾儿开了窗,接下去道:“从没有来。”若素正要转身,只见房舱里,灯下见个戴方巾、穿石青袄的人影。若素立住足,暗想:这没良心的,原来与衾儿有染。他见子刚去了,便撇着我溜到这里来。
看官,你道为何?原来日间楚卿穿的石青色袄,却没有荔枝色袄,恐若素疑心,与子刚换穿了,钻下新人的船里。初六夜,虽有亮星,却无月色。若素看见穿荔枝色的走下去,自然是子刚,到此,见穿石青袄的在衾儿房里,怎的不疑?竟转身来,也不问衾儿,望房里就走。那子刚见若素走来,晚上不便相见,把身儿背着。若素从后边一把曳转来,将右手在子刚脸上一抹,道:“羞也不羞?”子刚掉转身来,若素一相,做声不得,急缩出道:“这甚么人?”衾儿道:“是我家相公。”若素急问:“你吴子刚呢?”衾儿道:“这就是吴子刚。”又问:“我家相公呢?”衾儿道:“在新人船上。”若素急得发昏。那吴子刚走过来,深深揖道:“嫂嫂见礼。”此时若素,身披丈夫衣服,头戴方巾,竟忘怀了,也还起礼来,鞠下腰去。道半个喏,忽醒悟了,反立起来,羞赧不过,一手把着衾儿,道:“我不明白,你到我船上,细剖我听。”
来到中间船上,衾儿道:“楚卿喜新,原是一人。子刚不过是他借名。”把前后事,细细说了一遍。若素又好气又好笑,恨道:“这个巧风流惯掉谎的,把我似弄孩子一般,竟替他做了两三年的梦。你既知道,因何不对我说?”衾儿道:“我本要对小姐说,无奈他千央万央,只得替他瞒着。今日,也被我处得够了。小姐与我说话时,他在背后,揖也不知作了多少。”若素道:“待我明日处他。我与你多时不曾相见,正要与你讲讲。今夜伴我睡罢。”遂问厍公子及至今一路事情,两个抵足细谈不题。
却说楚卿,钻入新人舱里,解衣上床。侧身听邻船,并无声息,暗喜道:夫人贤慧,此时决然知道。不见变局,想是青云得路了。遂用些款款轻轻的工夫,受用了温香软玉,却不敢说话。将到天明,恐一时认出,难于收结。黑早起来,到若素船上,叫开舱门。连叫不应,衾儿低低道:“小姐也有些干系,不如起来开门商议罢。”若素才开门,楚卿即要赔礼。却见衾儿在内,急收不迭。若素道:“啐,弄玄虚的捣甚么鬼?做得好事呀。”楚卿道:“我是好意。夫人没正经,得了喜新一千五百两银子,做出天大谎来。我替你去应急,转道我不好。”若素道:“你既如此,何不对我说明?为甚藏头露尾?歪心肠儿累我担着鬼胎,梦魂都不安。”楚卿道:“当初在饭店时,我原要对你说个明白,谁教你装甚么腔儿,小弟舍妹哄我。如今,夫人是我楚卿的,秦小姐是你喜新的,原不曾在我面上用半分情儿。我如今替你周全了好事,不埋怨你就够了,又来怪我。”若素见说得好笑,无言可对。衾儿在旁道:“小姐,你乐得自在,何须争论?他才子志量,必定与新人讲个明白了。你慢的梳起头来,吃些早饭,他自然去领新人过来拜见,你担甚么干系?”楚卿又急道:“嫂嫂,我请你不要开口罢。”就扯若素到半边,耳语道:“他恨我如仇,你做夫人的,度量大些,不要听他撺掇。”若素道:“哎哟,你不识好人,昨晚没有他劝解,说个详细,我闹起来,新人上岸多时了。还不来赔礼?”楚卿喜道:“原来如此,假意难我。”就向衾儿深深两揖。衾儿道:“只怕还要谢媒人。”楚卿对若素也两揖。若素道:“我容你娶妾,难道另外不该赔礼?”楚卿又是两揖。若素笑道:“我弄你,如弄猢狲一般,饶称罢。姐姐,我与你梳头,商量过去。”只见新人唤丫头来请相公。
看官,你道如何?原来秦小姐起来小解,丫头推开子,帮小姐见罗帕上猩红点点,恐有余香染席,丫头们看见不雅,把流苏钩起,掀开锦衾一看,那床里边席下,似有垒起。取出看时,却是一双红睡鞋,尖尖可爱。把自己足一试,宽窄无二,又是穿过的。心内惊疑。暗想道:他莫不是娶过了?去冬在我家里,一时误说未娶。见我求婚,故此千推万阻。今日不得已,把我做妾么?遂急急梳洗,叫丫头请相公进来。
未知若素进来,说出甚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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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醒尘梦轩庭合笑联鸳被鱼水同谐词曰:守正行权终得意,个中心术如刀刺。老天酬报自分明,男守义,女守志,春生于夜双鸳被。说尽从前尘梦事,将来可作蓝鱼记。柝声欲起又呵呵,做也易,丢也易,是谁知已供新醉。
——右调《天仙子》
楚卿见丫头来请,衾儿两个插戴停当。若素道:“我羞答答难去,烦姐姐先往,略说个缘由,我随后就来。”衾儿过船,两人见礼,采绿道:“这是吴老爷夫人。”两下坐定。衾儿道:“妹妹,你生得如此丰姿,怎教我姐姐不爱?正是赤绳系足,千里红牵,姻缘再强不得。但今日新郎,原十分不肯允,闻是妹妹强他的。今新郎有些害羞,不敢相见,我特来说明。”秦小姐摸不着头绪。只见若素进房。衾儿道:“新郎来了。”秦小姐看见一位女娘,面貌与新郎相似。两人万福过,急问道:“莫不是姑娘么?”衾儿道:“他没有哥哥。”秦小姐心中大吓。若素道:“姐姐勿怪。向日在宅,为蒙令兄心托,不敢自负,故委曲周会。只是夜来得罪了。”衾儿遂将事情细述,秦小姐面上,红了白,白了红,似有不悦。若素道:“只为两下怜才,以致如此。我情愿让姐姐为正,妹子只供中馈之职,再无悔心。”秦小姐见他说得谦和,况实是自己强做的,一时开不得口。但不知新郎人物如何,夜里又被他盗了,竟无言可答。若素觑其心事,便教“请老爷过船”。楚卿见请,慌忙走来。若素叫行个夫妻之礼。两下定睛一看,楚卿喜从天降。秦小姐见少年风流,也心肯了。楚卿出去,衾儿三个,同吃了饭。只见岸上两个丫头下来。若素认得,一个是玉菱,指着一个垂髫的道:“这个好像我见过的。”秦小姐道:“今日我也要说明了。先父只生妹子一人,取名蕙娘,并无兄弟。父母亡后,依于母舅。因负才貌,要亲眼择个良人。故唤老家人开一个饭店,以便简眩又恐旁观不雅,改做男装。不意遇见姐姐,又幻中之幻。此女取名阿翠,即前日之书童也。今日看来,弄巧的原他弄巧的报应,总是姻缘,不必说了。”若素笑道:“可知前日与这位大姐取笑。如今说明。我家相公该上岸拜舅公。”蕙娘道:“正是。”若素即与楚卿商议,先央子刚去见龚拙庵,说其原故。拙庵见米煮成饭,也悔不得。子刚着人请楚卿,上去拜见。拙庵见少年翰林,人材出众,反加欢喜,留他饮酒。明日,拙庵送下八九房家人妇女,与外甥女哭别。蕙娘取父亲遗下二三万家私,带在身边。即时开船。及回到家中,与子刚母子相见。子刚迁到庄上居祝楚卿祭祖荣宗,不消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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