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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续金瓶梅》作者:讷音居士

日期:2021-02-04
摘要:《三世报》,虽系续作,因过犹不及,渺渺冥冥。查西门庆虽有武植等人命几案,其恶在潘金莲、王婆、陈经济、苗青四人,罪而当诛。看西门庆、春梅,不过淫欲过度,利心太重。若至挖眼、下油锅,三世之报,人皆以错就错,不肯改恶从善。故又引回数人,假捏“金”字、“屏”字、“梅”字,幻造一事。虽为风影之谈,不必分明利弊攻效,续一部艳异之篇,名《三续金瓶梅》又曰《小补奇酸志》,共四十回。补其不足,论其有余。自“幻”字起,“空”字结。


且说珍珠儿唱了一回,趁打牌的空儿,到厨房里与王六儿要酒吃,说:“今日天太冷。嘴都唱凉了。”这王六儿拿了一壶酒,两块关东糖,说:“你就着炉子,喝到暖和。”珍珠儿接来,也给王六儿斟了一盅,自己也喝了一盅。见炕炉子封着,说:“我何不烤烤!”于是上了炉台,骑着炉口烤火。两只手吞在里面,腾着衣衫说:“我这才是骑着灶王爷的脖子梗子呢!”这一句谁知惹恼了东厨司令。

且说每年腊月二十三日,灶王在各处受享香火,清查人间善恶,汇奏上帝。这日正查至西门庆厨下,见一四眼女子骑着炉口烤火,冲了炉光,急忙回避,圣心大怒。即看了善恶簿,说他身怀不正之胎,全是虔婆作恶。吾神未及查出,使他漏网。不知小心谨慎,反冲撞吾神,十分可恶!说罢,用圣手一指,喷了一口法水,只见珍珠儿翻身栽倒在地,目瞪痴呆,口内胡言乱道,二目如灯。

王六儿着了忙,跑到楼上叫:“六娘,快瞧珍珠儿去!”官人说:“怎么了?”王六儿说:“他说天冷,往我要酒喝,在炉子上烤火。正说着话,只见他打了一个冷战就栽倒在地,口内胡言乱语,只是求饶。”金宝慌了,大家称奇,一齐来到厨房,举目一看,只见他躺在地下说:“天神爷,饶了我罢。冲撞了神癨是我无心,再不敢了!”众人都诧异说:“这是一件怪事。”金宝上前才要扶她,珍珠儿更嚷起来说:“别动我,我肚子里的肠子都折了。”

正乱着,郑妈妈也来了,说:“我瞧瞧。”珍珠儿说:“你们躲开,罪魁来了。”婆子说:“少要胡说。我从不信鬼神,你是撞客了,快拿桃条来,拿珠砂喷他!”打着问<df</dfn>他:“谁是罪魁?我把你这邪神怨鬼送到阴山背后,叫你顶冰!试试老娘,还不快走?”

他这里胡言乱语,灶君听得明白,说:“他罪重如山,还敢不信神佛,胡言乱语。他要打谁?”说着气冲两胁,口中念念有词道:“快把个屈死鬼拘来!”屈死鬼一身浓疥,往灶君叩头说:“拘小鬼哪边使用?”灶君道:“今有虔婆郑氏,移花接木,作恶多端,叫你魔障他一个月,现世报。但他阳寿未终,魔障的他怕了,速去脱生,不得有误!”灶君说罢站起,带领判官童子往别家查善恶去了。

再说脓疥鬼领了法旨,见人多不敢上前,看着婆子瞎闹一回。珍珠儿苏醒过来,大家才放了心。丫环搀扶着珍珠儿送至楼上,众姊妹各自归房。

西门庆同金宝来看珍珠儿。金宝说:“我儿,好了么?”珍珠儿放声大哭说:“心里好难受,腰节骨又酸又疼。”正哭着,一阵肚子疼,往茅司里飞跑。将蹲下,又一阵疼,把胎气就掉下来了,吓得乱嚷。

金宝下楼一看,见他掉了,说:“可惜,还是男胎呢!”灰心丧意,把珍珠儿带回房中。官人说:“怎么了?”金宝说:“猫咬尿胞,竹蓝打水,想不到她小月了。”西门庆叹气不语。呆了半日,赌气子睡了。

不言楼上之事,且说浓疥鬼跟了虔婆回到房中,这才得了手。抓了一把沙子往着婆子一洒,婆子才坐下,“哎哟”一声,栽在炉坑里。官人惊醒,同金宝下楼听了听,是郑婆的声音。忙进房一看,见婆子爬上炉坑,满嘴胡说,起了一身潦浆大泡,满地磕头,只叫:“天神爷饶命,再不敢了!”又见倒像有人问他,他自己通说:“我姓郑,名叫胖姐。从十三岁就叫个小官破了瓜,被他拐出来。当是好意。谁知把我卖到水里,无法做了十年买卖。虽坑了许多客商,遇见性暴酒醉的,我也吃了好少的亏。后来从了良,可好了。谁知是个毛贼,每日与他窝脏。犯了事,又坐了半年监,把他发配了。亏了我偷空养汉,牢头替我打点,将我作了官妓。做了些没天理的事,就该改恶从善。不当又买良为娼,损人利己,太认得钱了。这辊我自做自受,我都招了,若问我什么车,我无坐过,只求饶命罢。”又见他自己抓自己,把衣撕烂,一身泡都抓破了,黄水直流,说道:“招了,招。”

金宝说:“妈妈你怎么了,抓着不疼么?”婆子开言大骂说:“碰了我的蟒袍了!”将破衣脱了个精光,满地滚得头发稀烂,说:“都不是为你叫我受这样罪孽?”便哈哈大笑,说:“我可发了财了,这一身珍珠,一辈子使不了。”笑罢又抓,抓的鲜血直流。官人摸不着头脑,亦不敢上前。无奈,叫王经看守,送茶也不喝,送饭也不吃。每日吃屎喝尿,一连二十几日都是如此。金宝只是哭,也不敢见面。

这日,众姊妹在上房吃饭,金宝不在座。月娘说:“金宝楼上也不知怎么了。珍珠么掉了崽子,不过是撞客。郑妈妈为什么疯了?日子也不少了。”春娘冷笑说:“姐姐是至诚人,不问也不好说。一样的姊妹谁肯多言。今日他不在坐,说句公道话不算口过。《千字文》上说的:‘祸因恶积,福缘善庆’。他娘儿们太欺人了,无处不嫉妒。郑妈妈自己通说他是什么出身。六姐在行院多年,久经大敌,还讲什么仁义礼智。这是天灾叫他出丑呢!”众姊妹点头,笑而不答。

正说着,西门庆来了。众人站起,官人也不坐下。月娘说:“从那里来?”官人搓着手说:“了不得,郑妈妈断了饭了。王经报来,我亲眼看见躺在地下喘气呢!”月娘慌了,同众姊妹来到楼下。进房一看,只见他倒在地下,叫着不应。月娘说:“这可怎么样,难道看着不成?大夫也益,还不请个僧道,与他禳解禳解?”一句话把官人题醒了,忙叫玳官请了玉皇庙的吴道官设弦拜忏。念了三日经,可巧正遇脓疥鬼魔障已满,脱生去了,郑婆才得了命了。

有劝世文为证: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大家欢喜,冯金宝看着将养了半个月渐渐地好了,瘦的不像人。周身的皮都脱了。

这一来,毕竟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太监府西门行贿 小秋桂女扮男装

却说这一年到了会试的年头,西门庆到了学堂与先生聂雨湖商议。二人坐下。官人说:“不知小犬文章又长了些,书念到那里了?”先生说:“《五经》早念完了。目今学的是七纬五典,古文性理。”官人道:“今年会试可以去得么?”先生说:“不但去得,还要望中呢!就只一件,会试比不得乡试。天下人太多,小官人虽学的好,还有比咱们好的呢!学生会了几次试,把肚子都气破了。任你文章怎么好,不合试官的眼不能中的。南京若认得人,托人往试官说说,一来有望,二来还有照应。如今的时候,空口说不得白话,还得点人事,保管万无一失。”官人说:“这倒不难。临安御前都总管是我的舍亲。老师写一封密书,先差人上南京下到太监府。蓝内相看了,满朝文武那一个不贴着他?俟点出试官,不拘是谁,只用一句话,无人敢驳他的回。”先生大喜说:“如此更好了。写书时不但托人情,还请老太监清目。有这样坐主,不但中,必然另有好处。”官人说:“就是这样,我派人去。”

说罢,出了学房,来到书房,叫春鸿叫来兴儿。去不多时,来兴儿见官人,磕头。官人说:“眼看要会试了,你还得上临安走一趟,到太监府里下书,还有些人事带了去。事完即速回来,得了你的回信,好叫他上京会试。再看看路上好走不好走,从那里走好。明日就是好日子,雇了头口,收拾妥了就去罢。明日领书信、人事,不得有误。”来兴儿答应,办理去了。

这里官人叫春鸿开个单子。春鸿拿了纸笔,官人说:“你写:金器八只,银器八对,古玩十六件,挂屏四扇,彩灯四对,围屏一架,穿衣镜一对,石花盆八个。”春鸿一件一件都写完,递与官人,西门庆说:“你把这单子拿到二娘楼上,告诉把金银器找一份,外兑五百两银子,一百两路费。明日来兴儿来了,我交给他。”春鸿答应,乐的跳躜躜的拿着单子往春娘楼上来。

楚云一见说:“有人来了。”春娘问:“是谁?”楚云说:“哥儿来了。”春鸿瞅了他一眼,一笑,入房给春娘叩了安。且不回话,只是笑。春娘说:“怪囚根子,笑什么?”春鸿说:“我笑小梦儿。他说我是‘哥儿’。”春娘说:“他说的不错。不是‘哥儿’,凭长耳朵?”春鸿说:“耳朵大造化,将来将金银库。”春娘听了说:“这兔羔子说起我来了。”叫楚云把他按住春梅下了床说囚根子你敢动拉下楚云的腿带来把春鸿捆了个四马攒蹄,叫玉香给她擦了一脸粉,抹上红嘴唇。楚云研了墨在脑盖上画了个王八,才把他放起来。春娘笑成一堆,拿了个把儿镜说:“你照照,像个缝穷的老婆。”春鸿接来一看,也笑了,说:“我就这么着。有人问我,就说不知那个小挨烟袋刀儿铁画的。”玉香说:“你说谁挨烟袋刀儿?你挨一千烟袋刀儿,一万烟袋刀儿。”春娘说:“别饶他,骂他个足性!”

春鸿说:“说正经话。”把单子拿出来与春娘过目。春娘说:“是了,我知道了。”叫玉香:“拿我的洗脸盆取一盆水来。这是什么样儿?叫人瞧着好看?”说着拿了水来。春娘说:“滚过来!我给你洗三。”于是将春鸿掐着脖子,按在铜盆架上,撩着水与他洗脸。搓了胰子肥皂,连脖子带脸,洗了一个干净。叫楚云:“拿手巾来。”楚云说:“他不配使手巾,拿我的裹脚条子给他擦罢。”春鸿说:“快拿来,灌了一肚皮水了。”楚云说:“灌些才蔫不了呢!”说着拿了手巾。有半盅茶底儿,趁他低着头,往脖子里一灌,从脊梁流至肚里。春娘只是笑,不撒手,春鸿说:“你饶了我,你就是我的妈!”楚云说:“好孩子,真嘴乖!”春娘与他擦干了才撒了手。

春鸿说:“把我闹的饿了。二娘赏些点心吃。”春娘说:“罢了,也够他受了。把我的饽饽赏他几个吃。”玉香说:“有太阳糕、芙蓉糕、槽子糕、南蜂糕,你吃那个?”春娘说:“都拿了来,拣着吃罢。”丫环装了四碟,春鸿每样吃了一块,喝了茶,与春娘谢了赏,说:“我回去了。”春娘恋恋不舍,说:“无事,你可来。”楚云伸着一个小拇指说:“不来就是这个!”春鸿答应说:“就是你!”笑了笑,回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谢希大、常时节在那里坐着,春鸿说:“单子给二娘看了,说知道了。”官人点头,叫摆酒。希大道:“寡酒难当,不如咱们到院里走走。”官人说:“院里去俗了。咱们还往狮子街戏房里去不好么?”常时节说:“更好。自从那日去了一次,一向无到那里。不用商量,咱们走吧。”说叫备了三匹马,西门庆戴上眼纱,带着王经,三人到了狮子街。转弯抹角来到女戏门首。

三人进入里面。老毛迎接进房。美姐道了万福,递了茶。官人说:“还是叫他们两个陪酒。”老毛答应去了。

不多时,只见三元、玉儿、凤儿打扮的油头粉面,穿红挂绿,与三人磕头。柴头放了桌,摆了一桌果碟。四人上来斟了酒。西门庆带着美姐、三元,谢希大带着凤儿,常时节带着玉儿,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老板拿了家伙来,四个人下了地,两个两个地对唱。每人唱了一个帽儿。官人说:“美姐与凤儿打花鼓子,三元同玉儿唱《双鱼婆》。”老毛吹起来,先打花鼓子。不但唱的好,鼓打的如迸逗一般。三人连声夸奖。次唱《双鱼婆》,一句高似一句,把笛都压下去了。官人连连唱彩,说:“不知三元有这等一条嗓子!”每人各干了三盅。

谢希大道:“别瞧不起茄子皮眼的臭虫,他们谁知竟比婊子强多了。婊子净会唱,不会下地儿。他们比不穿行头的戏更好听,又会跟着睡。行市都叫他们衬足了。”美姐儿打了他一下,说:“谢花子,羊角葱靠南墙,越发老练了。你把我们比作婊子,我们可不是朝接暮送的。你们二人不是借老爹的光儿,想闻上味儿也不能罢。”

常时节也笑了,说:“我又无说你,连‘我’都‘们’上了。我往你划一拳,你赢了便罢,若输了罚酒三盅!”于是二人划起拳来。美姐输了,连饮了三杯。官人看着馋了,说:“我也往你划一拳。”二人划了半日不见胜负。谢希大道:“我挡一拳!”一伸手就输了,与官人每人饮了一盅。又划了一回,是西门庆输的多,一连喝了数盅,二目乜斜。二人见官人酒至半酣,从溺遁里溜了。

官人见他们不来,趁着酒性顺袋中取了一丸三元丹,用酒送下,把四个妇人都带到屋里,乐了个夜度四美。只见美姐、三元、凤儿、玉儿争强赌胜。顶针绪麻侍奉官人。把西门庆喜了个事不有余。

次日,王经拿马来接官人才起来。梳洗已毕,戴上眼纱,回家去了。将到书房,来兴儿来了。官人叫把书札、金银器、六百两银子交与他,说:“就是昨日说的话,到那里见了太监老爷,将书递上,一切备细都在书内写着,说什么话,好好的记着。送的人事,到湖州照单置买。仍照上次一样办法。再有回书,不可着外人瞧。就去罢!”来兴儿磕了头,领了东西,装载妥当,上南京去了。

西门庆回到上房吃了饭。与月娘众姊妹正说来兴儿上临安之事。玳安说:“韩主管与吴二舅、贲四叔来了。”官人让至书房,三人进见,说:“我们交帐来了。”吴二舅与贲弟付说:“我们,药铺一年清算,除本银,今年共赚了七百五十两整。”韩二说:“昨日与来伙计算明,我们绸缎铺一年清算,除本银,今岁共赚了一千三百五十两。官来的俸银六十两,养廉银四百两,支来薪红银四十两,纸扎银一百两,共银六百两。领来地丁银三千两,杂税银五百两,通共交银六千二百两整。”官人说:“都拿来检点检点。”三人从外一箱一箱,共六箱,外有小口袋一个,拿进来开了锁头,一包一包,共数了一百二十四包,都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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