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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 作者:无名氏

来源:无名氏 作者:佚名 日期:2022-07-09
摘要:美人者,天之灵秀所钟,得一已难,况倍之而复蓰之乎!暮春坐海棠花下,客持《五美缘》见示。细加详阅,窃思钱月英之纯贞、赵翠秀之纯烈、钱落霞之纯谨,守志完身,仗义除逆,俱巾帼中仅见者。至若蕙兰坚随寒士,飞英爱服将材,亦不愧美人之号。
冯旭听了婆子这番言语,心中甚是欢喜:“钱小姐竟是个才貌双全的,怎能与我为妻,也不枉为人世。”起身复又走到对过花园门首,看看园门紧闭,又站了一会,想到:“天色已晚,我只是痴呆呆的站在,就站到明日也无益处,不如且回,明日起早些来,倘有机缘,也未可知。”即移步转身,才走了十几步,忽听得园门咿呀一响,冯旭即忙回头看时,园门已开,有个老苍头手中拿着把酒壶走出来,带了园门,竟自去了。原来这个老儿每晚瞒着夫人出来打酒吃。冯旭见了,忙忙走来,不论好歹,推开园门,竟自进去,仍然将门推上,一直往里就走不题。
且言苍头取酒来,推门进来,回身关好,取锁锁了,提酒往自己房里吃去了。
单讲冯旭在花园里东张西望,不见一人,他就放大了胆,朝里直走,到了丹桂厅上坐下。定定神,想到:“我好无礼,怎么黑夜里走到人家花园中来?倘被人看见,如何应答?文山兄知道,体面何存。”想罢,立起身来:“我且出去。”竟奔园门,打点回去。
却说月英自进香回来,到夫人前禀道:“今日进香,好不热闹,孩儿见人众多,止到玉皇阁、城隍庙山上,[以外]着安僮送香烛前去,孩儿先回来了。”夫人答道:“正该如此。”就在前面吃过夜饭,又说了些闲话。夫人吩咐:“我儿就此回楼睡吧。”小姐起身,叫翠秀、落霞掌灯。翠秀道:“今晚风大,不好点灯。”取了个灯笼点起,照着小姐回楼不题。
且言冯旭来到园门,见门上拴了大闩,又锁了,那里还得开来。冯旭惊道:“这事怎好?不想一时就拴锁了园门。”愈想愈怕,无法可使,他是个读书君子,又比不得那种可以掂门钮锁的小人,只得又回身步到丹桂厅坐下,等候天明出去。正在自悔之时,忽听一派莺声燕语,嘻笑而来。灯光渐近,冯旭唬得觅处藏身,往来无处,暗道:“若被人撞见,如何答话?权在山石背后躲避则个。”但不知曾撞着人来捉住,认奸认贼,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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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赠金扇冯旭得意拜天地翠秀许婚
词曰:
水浴银蟾,叶喧苍陌,马声初断。问依露井,笑扑流萤,焰花破,画栏边。四方静,夜久后,郎愁不归眠,立尽残更前。叹花草,一瞬千里梦,况书远。到头来,都是幻。利名牵绊,怎不教迷恋,梅落添妆,莲开似面,天工画染。金乌玉兔未停留,读书何敢手释卷,但明河直下,谁有星稀数点。
话说冯旭见有人来,慌张张走到假山背后躲避不题。
且言小姐和翠秀、落霞三人打从假山石傍经过。冯旭见灯到了面前,抬头观看,只见前面一个小丫鬟,手提一盏灯笼,后随两个美人,心中大喜,便欲走出相会。“或者小姐怜我一片真心,面订婚姻,也未可知。”主意定了,正欲移步,心中回想:“若小女子家叫喊起来,惊动人众,钱兄知道,体面何存。我且躲在假山背后,听他说些甚么言语。”正是:要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
且言翠秀提灯在前,叫道:“小姐,今日城隍山上好些游人,内中有个少年书生,挤在轿前,好个人品!小姐可曾看见么?”那落霞接口道:“好个标致秀才,他那两个眼睛只望着小姐。”翠秀道:“不知此生才学如何,我家小姐若配得此人,也不枉人生在世。”落霞道:“看他那般品貌,腹中自然不差。”翠秀道:“若果然如此,可算得才貌双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称赞,小姐只不言主。
此日是正月初九日,残雪未消。那日间花园内被鸦雀在地打食,走得满地脚迹。小姐便叫:“你二人终日拈弄笔墨,因夫人去年病体沉重,我没有工夫考你二人。今日见景生情,我有一对在此,你二人可对来。”二人道:“不知小姐所出何对,婢子等料然对不出来。”小姐道:“偶然看见此景,满地鸦脚迹,借此出对。”随口道:“雪地鸦翻,好似乱酒梨花墨数点。”翠秀、落霞二人一时对答不出。
那在假山后面人听得明白,欲要代他二人对来,一时想不出来。事有凑巧,忽听得空中咿呀一声,冯旭抬头一看,见三四十个宾鸿分为三路从北向南飞去。他一时间便高声对道:“霞天雁过,犹如醉书红锦字三行。”当下,翠秀、落霞二人听见,叫道:“有贼,有贼!”只唬得冯旭战战兢兢,不敢作声。转是小姐听得对句确当、声音清亮,说道:“你二人不必惊慌,据我看来,并非是贼。你们将灯笼照看,看是何人。”二人答应,心中不得不怕,战战兢兢,提着灯笼,口中只是吆吆喝喝,道:“你若是贼,速速跑去罢了,要不是贼,快快出来。”冯旭听见,心中想道:“都是女子,我就出去,料然不妨。”放大了胆,竟自走出,月光之中,摇摇摆摆,手中执着一把金扇,一方班古镌的碧玉图书。这玉器乃是他祖父传流之珍。此宝价值千金,他并不知其价,扣在扇上。忙忙走出来,看见翠秀、落霞,深深一躬,道:“小生拜揖。”二人将灯笼提起一照,不是别人,就是日间在城隍山遇见那个标致书生,又惊又喜,故意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大胆半夜更深却在我家花园之内,说得明白,放你出去,如有一句谎话,登时叫喊起来,惊动家人拿住,当贼送官,严刑拷打,那时就要吃苦哩。”冯旭打一躬,道:“二位姐姐请息怒,待小生直告。小生姓冯,名旭,字子清,杭州那个不知是个才子。”二人道:“住了,你既是个才子,可认得我家大相公么?”冯旭见问,笑嘻嘻道:“怎么不认的,你家大相公钱兄与小生朝夕会文,又是同案好友。”二人道:“既是与我家相公相好,因何躲在我家花园内,且是黑夜之间?却是为何?”冯旭道:“有个原故:今在城隍山游玩,遇见你家小姐进香,小生不知是那家小姐,故尔跟寻到此细访,方知是钱兄令妹。看见园门开着,因此走进游玩,不想园门下锁,不得出去,只得躲在山子石边,坐守天明,好出花园。不意小姐出对子与二位姐姐对,小生斗胆对了一句,惊动小姐同二位姐姐。此系真言,不敢说谎,望二位姐姐恕罪、转达小姐、恕小生不知之罪。”
那钱月英见冯旭出来,连忙回避在丹桂厅上,一句句都听得明白,方知就是哥哥与母亲所说之人。今日间见其容貌,方才又听贝对句,确是个才貌双全,早已打动少年爱姮娥的心事,便在厅上叫道:“翠秀、落霞快来。”二人忙至厅上小姐面前,把冯旭的话告诉一遍。小姐道:“既是相公的好友,可快跟我进去,取钥匙前来,开了园门,送他出去。”二人答应:“晓得。”翠秀向落霞道:“妹妹,你随小姐回楼,取了钥匙快来,我在此等候。”落霞应允,随着小姐到了楼中来取钥匙。原来园门钥匙小姐经管,每日放在后楼。这且不表。
再言冯旭见四下无人,走至翠秀身边,忙忙又躬,道:“姐姐,小生拜揖。”翠秀欠身还了个万福,道:“相公方才见过礼了,为何又作揖?”冯旭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请问姐姐芳名。”翠秀道:“妾身父母姓赵,名唤翠秀。前跟小姐回楼去的名唤落霞,他的父母姓孙。小姐芳名月英,你可知道么?”冯旭连声道:“小生谨记。但小生今日到此,原为婚姻。不能当面一言以定终身,岂不辜负小生一唑真心?还求姐姐设个法儿引小姐面前一见,以表小生诚恳,不知姐姐可用情否?”翠透道:“我家夫人好不严谨,小姐乃闺阁千金,怎能轻易得见外人?又是黑夜,岂不令人说笑。劝相公将此念头息了罢。至婚姻大事,必须央媒说合,那时名门正娶,才是君子。”冯旭听了翠秀之言,道:“姐姐说得有理。不知小生与小姐缘分如何?姐姐大力周全,小生无物相谢,有柄粗扇,聊表进见寸心。”说毕,将手中金扇递与翠秀。翠秀道:“妾身并无寸进之功,怎好收相公之谢。”冯旭道:“姐姐不收,是不肯代小生出力了。”翠秀道:“我若不收,使相公疑心,只得权且收下。”伸手接了,藏在身边,便道:“冯相公,我先报个喜信与你。我家相公前日与夫人商议,要将小姐与你。你今回去,作速央媒求亲,夫人、公子必允。”冯旭听了此言,不觉手舞足蹈,喜出望外,道:“倘若如此,三生有幸。不知姐姐可伴小姐过去否?”翠秀笑道:“我们两个服侍小姐,寸步不离,怎么不随过去。”冯旭闻言,满心欢喜,道:“叫小生一时消受得起三位美人。”正是:情知语是针和线,就此引出是非来。冯旭与翠秀说了一会,不见落霞到来。月色渐亮,自古道:灯前观美女,月下玩佳人。
越看越爱,那里按纳得住心猿意马,走到身边,双手抱祝翠秀作色道:“妾认君子是个诚实之人,原来是一个狂徒。既读孔圣之书,难道就不知些礼法么?我虽然是个婢子,不是下流苟合之奴。”高声叫:“狂生,还不放手!”一夕话,说得冯旭哑口无言,将手一松,叫道:“姐姐言之有理,小生一时痴呆,万望姐姐恕罪。小生还有一言奉告:前蒙姐姐垂爱,见许终身。趁此月光之下,对于罚誓,以表真心,不知姐姐肯否?”翠秀道:“你今速速回去,央人说合,对甚么天,罚甚么誓。”冯旭见他口软,将翠秀身子一把扯住,就半推半就,二人双双跪下,同拜天地。冯旭罚誓道:“我若负了赵氏姐姐,前程不利。”翠秀道:“愿相公转祸呈祥。妾若负了相公,叫妾身不逢好死。”正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二人誓毕,立起身来。冯旭恭恭敬敬站着不动。只见落霞取了钥匙来到,叫声:“姐姐,快送冯相公出去。”冯旭无奈,只得同着二人到了园门。开了锁,下了闩,开了门,冯旭走出,转身朝着二人作了一揖:“小姐姻事还要仗二位姐姐大力扶持。”二人也不回言,“咕咚”一声,将园门紧紧关上。这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莫道无情却有情。
不言翠秀、落霞二人上楼,且言冯旭痴呆站了一会,不见动静,方才移步,趁着月光回来,心中暗想:“明日央人说媒,不知央那一个与钱兄说合。”一头打算一头走,左思右想,抬头一看,已过自家门首。只得走回数步,用手扣门。里面老苍头答应,连忙开门,看见冯旭,道:“相公,你在那里去的?太太着老奴各处找寻,张相公家、李相公家,无一处不找到。老太太好不着急。相公,你那里去的,此刻才回来?”冯旭道:“太太为何着急,着你寻找?”苍头道:“今日舅老爷到了。”冯旭道:“舅老爷在那里?”苍头道:“现在后堂,同太太用晚饭。”冯旭听了,只奔后堂而来,见他母亲与舅舅吃饭。不知他舅舅姓甚名谁?来此何干?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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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游西湖林璋遇故卖宝剑马云逢凶
词曰:
别馆寒砧,孤城画阁,一片秋色人寥廓。东飞燕子海边归,南来鹤向沙头落。楚台风,瘐楼月,宛如昨。无奈被些名利耽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醒时,酒阑后,思量着。
话说冯旭来到后堂,看见母舅,深深见礼。看官,你道他舅舅姓甚名谁?姓林名璋,字正国,乃是一个举人,住在金华府。进京会试,顺便前来看看妹子。林璋看见外甥生成美貌,好不欢喜。太太向前问道:“我儿,今日往何处去的?你舅舅来时,我叫苍头四去找寻,你都不在。为何此刻方归?”冯旭道:“孩儿今日遇见几个同学朋友,拉了去游西湖,回来晚了。”当时就在横头坐下,陪舅舅吃酒。酒席之上,林璋问他才学,冯旭对答如流。林璋满口称赞,向太太道:“外甥将来必夺元魁,也不枉忠臣之后。”太太道:“我儿方才说是游湖去的罢?你舅舅到来,也同舅舅观观景致。”冯旭答应了,彼时又说些闲话,不觉漏下三更,各自安寝,一宿无话。
次日,冯旭忙叫苍头去叫船,到五柳园定席,又请钱林来陪舅舅。不一时,钱林到来。冯旭连忙迎接,邀至书房,与林璋见礼,分宾坐下。林璋问冯旭道:“此位长兄尊姓大名?”冯旭道:“此位姓钱名林,字文山,是甥男同案好友,今特请来陪舅舅的。”林璋听说钱林,拱拱手,道:“久仰久仰。”钱林口称:“年伯,小侄与冯兄同案,请问年伯台甫。”林璋道:“贱字正国。”叙毕起身,一路出门,慢慢步出涌金门外。
到了湖上,苍头预先在船看见,迎请登舟。艄子开船,游赏一会。端的好个所在!只见来的来,去的去,游人不绝,笙歌聒耳。正是:十里西湖跨六桥,一株柳树一株桃。
林璋满口称赞道:“话不虚传,果然好景致。”
傍午,到了五柳园,这些船俱各湾下。那些游人弃舟登岸,都到园中吃酒吃饭。此馆乃是杭州第一名园,一切各样酒席肴撰俱全,器皿精洁。园中花草十分茂盛,真是八节长春之景,四时不谢之花。城中乡宦游人皆是头一天定席。园门前有五棵大柳,借以为名。凡来游玩,在此定席,来来往往,十分热闹。苍头向冯旭道:“我们的席定在梅亭上面。”三人步上亭来。林璋举目观看,四面粉墙俱是名公题咏诗赋。细细看去,竟有做的好的,也有胡言的。梅亭上面只有四张桌子,先有一席有客坐。苍头道:“这一桌是我们定的。”林璋、钱林、冯旭三人坐下。还有二席是别家定的,客尚未至。酒保忙来抹桌,献上茶来,摆下小菜,然后送上酒来。三人传杯弄盏。酒保慢慢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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