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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完整版+番外 作者:尾鱼

来源:网络 作者:佚名 日期:2023-09-15
摘要:耍皮影的挑线手是个老头,叫丁州,六十来岁,头发花白,腿脚不好,所以不大对外应酬,只长时间坐在鱼油打磨得挺括透亮的白幕布后头,两手操弄两三个皮影小人,就着鼓点,舞一出旧年代的热闹故事。有时是《卖货郎戏大姑娘》,有时是《哪吒三探海》。
  昌东推开门进去,垂着眼经过沙发时,有几句压低声音的对答传进他耳朵里:
  ——“他偷偷给流西下药,你看见没?”
  ——“看见了,大概想玩花样,怕她不乐意……今晚那男人会爽到吧。”
  ——“我没提醒她,反正她也乐意,自己跟人走的……”
  几个人咯咯笑成一团,风月场里人情味少:自己生活得不如意,于是乐见别人倒霉。
  昌东皱了皱眉头,走到电梯边揿钮:走楼梯的大多是住二楼的客人,三楼以上就要用到电梯了。
  电梯到了,昌东进去按了楼层,没人同乘,电梯门缓缓关闭,小地方的电梯,广告包满四面,连地毯上都印餐饮店标语,讲明全年八五折。
  这是叶流西自己的“工作”,客人有什么情趣想必她也司空见惯,自己用不着多管闲事。
  到了楼层,昌东出电梯,快走到房间时,忽然犹豫。
  有人对她下药,于情于理,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下?
  他走过房门口,从疏散楼梯下了二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
  这酒店大堂挑得高,二楼的空间受挤压,房间少,都是单排,门对着走廊,有几间没亮入住灯,空关。入住了的大概有十来间,只有一间门把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昌东上去敲门,没人应答,他手上力度大了点:“叶流西?”
  试了几次,里头还是没动静,昌东低头去看锁,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你叫我啊?”
  昌东迅速回头。
  居然是叶流西,左手提浴筐和衣服袋子,右手拎一双拖鞋,脸上的表情比他还奇怪:“你明知道我住不起酒店,怎么会敲一间客房的门喊我的名字呢?”
  昌东收回手:“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晚上去你那洗澡吗?我车停在后头车场,从后楼梯上来的,听到你在叫我……你不是住三楼吗?”
  昌东说:“我认错人了。”
  ***
  叶流西洗澡的时候,昌东又下了一趟二楼:刚刚的事情,他总觉得不对劲。
  那间房的门口明明亮灯,却怎么敲都没人应,他试着用楼道的电话拨房号,同样没人接。
  昌东从楼梯绕进酒店后的停车场。
  停车场其实是片半开放的用地,里头停了不少车,有私家车,也有电动三轮,并不只对酒店住客开放,他在停车场站了会,抬头看酒店的大楼。
  黑漆漆的墙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亮灯的窗户像嵌进黑幕的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有些房间拉着窗帘,帘上偶尔映上人影。
  冷风吹过,昌东打了个寒噤,转身想上楼,走了两步,心里忽然一动。
  他转头看向二楼的一扇窗户。
  里头没亮灯,这不稀奇,这酒店入住率不高,很多空关的。
  稀奇的是,那间房开窗——那旗镇多风沙,窗户很少打开,即便想开窗透气也是选中午没风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是晚上,温度正持续往低走。
  整幢大楼,只有那一间开窗的。
  昌东将衣服的上拉链口松了松,活动了一下头颈,退后几步,快跑提速,一个踏冲踩上墙面,身体拔起,胳膊伸长扒住空调外挂,借力提气翻进窗子。
  这屋里有动静。
  昌东在窗口站了会,借着外头微弱的光,渐渐看清楚。
  床上躺了个肥胖的男人,赤-身-裸-体,手脚都被捆住,嘴里塞着枕巾,喉咙里唔唔的,正试图挣脱,但无济于事。
  昌东走到床边。
  那男人挣扎得更厉害了,似乎是想求救,又似乎是害怕来者会对自己不利。
  半晌,昌东弯下腰,抓住抛在地上的被子顺手一提,把被子抛盖在男人身上。
  ***
  酒店的热水水流大且稳,相较之下,公共浴室的出水真像老牛拉破车,催不得也踹不得。
  叶流西洗得心满意足,换好了衣服出来,扯了条毛巾擦头发。
  昌东在看电视,看不出这么大个男人,居然爱看狗血的婆媳剧:儿媳妇正拽着男人不依不饶,另一边,婆婆骑驴样跨坐在窗台上,声嘶力竭叫嚣:“你今天不赶她走,我就跳下去!”
  叶流西擦着头发,目光往电视上溜:她想看那婆婆到底跳不跳。
  就在这当口,昌东举起遥控器一摁,电视机黑屏。
  叶流西觉得他是故意的,皱着眉看他。
  昌东迎上她目光:“我去过那间客房了。”
  “什么?”
  “你干的?”
  看来没法装傻蒙混了,叶流西毛巾往边上一搁,伸手抓理头发:“你把人放了?”
  “给他盖了被子。”
  叶流西语带讽刺:“真看不出来,你还长了颗菩萨的心。”
  “你知不知道以现在的温度,开窗,人脱光了过一夜,轻的冻残,严重点会失温冻死?”
  叶流西漫不经心:“所以呢?”
  昌东盯着她看:“那人冻死了,就是命案。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你和他搂在一起,警察第一个找上你。”
  叶流西笑:“这么为我考虑?怕我坐牢啊?”
  昌东回答:“你去坐牢或者赔命没关系,但会耽误我的事。”
  “龙城这事没了结之前,我希望你循规蹈矩,有点法律意识,别给大家找麻烦。完事之后,杀人放火都随你,跟我没关系。”
  叶流西不说话了,脸上还是带着笑,过了会说:“好啊。”
  语气柔和,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但走的时候关门,整个楼道里都有回声。
  这声响……昌东知道自己得罪她了。
  ***
  叶流西下楼,在心里骂昌东:教训我,什么玩意儿。
  进了停车场,回头看那扇半开的、黑黝黝的窗户:她要是再翻窗进去生事,显得忒不大度了。
  算你运气!
  她走向自己的面包车,离着三五步远时,蓦地停下脚步。
  车门是开的,隐约能看到车里有个人影。
  叶流西笑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两个的,都来撞她的枪口。
  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身子倚住半开的车门,手伸进离得最近的座位底下,慢慢抽出一把刀来。
  尺长的直柄西瓜刀,刀身锃亮,夜色里闪寒光。
  那个人还在车里翻找着什么,动作很小,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老鼠刨食。
  叶流西拿刀背磕了磕车门框,那人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僵住了再不敢动。
  叶流西说:“你找什么呢?我对这车熟,不如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啊。”
☆、第⑦章
  接到电话之后,昌东匆匆下楼。
  隔着几米远,就看到肥唐双手抱头,脚边放行李包,劳改犯一样蹲在半开的车门边,叶流西倚着车身,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肥唐看见昌东,如见亲人,嘶哑着嗓子大叫:“东哥,你快告诉她,我是跟你一起的,是你让我翻她车的!你跟她说啊。”
  边嚎边使劲向他挤眼睛。
  前些日子托肥唐的关系查监控视频,想不到欠下的人情,这么快就要还了。
  昌东在叶流西身前约莫丈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点头:“是,他跟我一起的。”
  叶流西下巴微抬,笑里带几分故意做出来的诧异:“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也会干见不得光的事儿……都翻到什么了啊?”
  最后一句话是向着肥唐说的,顺带着一脚踹过去,肥唐扑跌在地上,也不敢叫疼,手脚并用着爬远了些,继续蹲着。
  昌东给叶流西道歉:“对不起啊,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查查你到底是什么人,做得过了,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认得这么干脆,叶流西反而不好借题发挥,顿了顿唇角一弯,居然笑起来。
  “没事,大家还不熟,一起做事,起初总会有摩擦的,我也不是这么计较的人,不过昌东……”
  她意在言外,一字一顿:“别再有第二次啊,我这个人,没什么法律意识的。”
  ***
  肥唐跟在昌东后头走,开始不敢出声,后来估摸着叶流西听不见了,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什么贼尼玛,湿你北,万货,不干不净的话都出来了。
  进了房间之后,眼珠子溜溜四下打量:“东哥,我刚到,你这屋大,匀我个沙发睡觉呗,省得我去找地方了。”
  昌东说:“刚到,旅馆还没找就去翻人的车,主次抓得很清楚啊。”
  语气不善,肥唐心里打了个突,昌东的做派,他或多或少听过,“沙獠”这词,绝不是形容他和蔼可亲。
  他脑子转得飞快,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话说得周全。
  “其实是这样的,东哥,我也不瞒你,这叶流西,之前不是在西安待过一阵子吗,她路数不正,顺了我朋友的货,硬货。”
  肥唐的朋友,都是做古董古玩的,他说是硬货,必然价值不菲……
  “我那朋友呢,货也不是明路子来的,不好报警。撂了话,谁帮他找回来,车马费不会低于十万。说起来还得谢你,要不是你去齐刘海那找监控,我也不会发现这事跟她有关。”
  “东哥,你也知道,我这两年生意不好,开店还背了债……别耽误兄弟发财行吗?”
  叶流西顺货,失主悬赏,肥唐求财,这事确实跟自己没关系,昌东点头:“行。”
  肥唐心里一喜,但也知道有后话——
  “但是这些天,我需要她帮忙,不希望节外生枝,你找货也好,找她算账也好,时间押后,不要耽误我的事。”
  肥唐赶紧点头,顿了顿小心翼翼:“东哥,我知道你车开出来了,你是不是要跑戈壁?叶流西……也去?”
  昌东嗯了一声。
  肥唐心跳得突突的:“能不能带上我?不盯着她,我心里不踏实……”
  昌东说:“不只这个原因吧?”
  他打开戏箱,取了根凿刀出来,在刀石上细细磨口,两年了,已经养成习惯,每到晚上,不磨刻点什么就不自在。
  肥唐被他问得一愣,不过既然已经被看穿,也就无所谓藏着掖着了:“出来一趟,谁也不想跑空啊,东哥你懂的。”
  叶流西的车里能不能翻出宝,说到底还是未知数,一颗向着钱的红心,得做两手准备。
  昌东跑的线,跟古丝绸之路有大部分的重合,这条线要么已经是无人区,要么就是沙漠——且不说那些被掩埋的古城遗迹,上千年来,多少商旅驼队因为沙暴被埋进了沙漠啊,同时埋掉的还有那些值钱货,随便一件放到今天,都不是小数目,要是他能捡上一件两件……
  这可不是做白日梦,组队去沙漠碰运气的人年年都有,虽说楼兰古城已经建了文保站,小河墓地也被保护起来了,但就不兴他走狗屎运,撞上个楼兰古城2号,或者小河墓地奢华版?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我跑线,不带闲人,不带吃白饭的嘴,你想我带上你……你能给我什么啊?”
  肥唐想也不想:“东哥你尽管开口,规矩我懂,要么出钱,要么出力,不会白蹭的。”
  昌东点头,指腹在磨好的刀口上刮擦了一下试锋:“在她车上,翻出什么了?”
  有求于人,肥唐答得积极:“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炉子,锅,盆,还有瓜。这女人睡车里的,床是块挂板,可以放下来,床底有副拳击手套,哦对了,还有块皮脸……”
  昌东手上的动作一顿:“皮脸?”
  “就是块软皮子,叠在手套箱里,我以为是什么呢,抖开一看,上头挖了两眼窟窿一张嘴,吓我一跳……”
  ……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昌东起夜,洗了手,本来要回房,谁知道鬼使神差,走到窗帘边,把帘子稍微掀开了些。
  停车场里,叶流西的车位已经空了。
  昌东沉吟着放下帘子。
  沙漠里有一种植物叫红柳,是用来固沙的,阻了沙之后,乍看像坟头,长得不甚高大,只一米见方,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根株粗壮密集,可以往地下抽伸30多米。
  叶流西给他的感觉就像红柳,只要事不关己,他就不想究她的底,因为不知道带起的,会是什么样庞大的秘密。
  也许应该提醒肥唐,有些人,擦身而过也要目不斜视,尽量别去惹。
  ***
  第二天傍晚,昌东取回车,特意从土路口绕了一下,想跟叶流西说一声,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他的所谓“准备好”,就是列了张单子,写明要带的东西、要联系的后援——那旗镇太小,连卫星电话都没处买,他预备路上购齐,至于最占重量的吃喝消耗品,到距离戈壁最近的补给点再装车。
  叶流西居然不在,摊位被一对老夫妻给占了,昌东打听时,老头答说:“她今天去别块(处)做工咯。”
  又做什么工?
  昌东给叶流西打了个电话,她很快接了,那头嘈杂得很,她在忙,回了句“在德胜街,有事过来,没事回头再聊”,就挂了。
  昌东翻出新买的那张城区图看,在“推荐去处”的版面里找到德胜街,居然是个标四星的去处,写着“那旗人气最高的美食文化街”、“不可错过”。
  遣词造句跟回民街的版本如出一辙,可能是那个编辑跳槽过来的。
  昌东决定过去吃个饭。
  到了才发现,也就是比较热闹的小吃街,正是饭点,露天搭了不少桌,生意最好的是烧烤和小火锅,有小贩推着大桶的杏皮水穿梭其中。
  至于叶流西,非常显眼——她正在烤串。
  烧烤炉里火正旺,那些串钎,新放的、要翻面的、要刷油的、要撒料的,她居然真的一点都不乱。
  昌东在一张空着的小桌子边坐下来,点了些烧烤,又加了瓶啤酒,他的单子送过去时,叶流西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昌东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有点佩服她,每次见她,她都能换份工,每份工之间还风牛马不相及——说她是三百六十行成的精他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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