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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飞香》[清]西湖渔隐主人

日期:2019-05-24
摘要:却说燕玉虽与钱可用同事,实无丝毫牵扯。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又说,作好得好。燕玉一自身入囹圄,全仗同僚李时勉一力调护。又得耿怀诸人之助,是以法司推问,只不过出脱而已。延过季夏,早是新秋。天子忽患秋痢,法司因将此事暂且搁开。燕玉在监正好习静。
绕过树林,见一块燕石,石边一丛兰花,蜂衙不扰,蝶梦方酣,湛露常凝,卿云时护。石后种满萱草,芳馥堪闻,婀娜可爱。沐赤松子之沾濡,胜十八娘之潇洒。其余闲地,都是些荏苒柔矛,含烟带露,虽亦有香,而蚁子蛇儿又觉可厌。水内一派浮萍,忽东忽西,行散行聚,轻似彩霞,烂如云锦。梦卿坐在石上,但见那树林枝枝挺秀,叶叶生辉,賬乔异势,葛雃千条,不亢不随,堂堂正正。那一丛兰花,披风绿叶,长细而不柔。含露紫葩,清华而不艳。端庄幽静,世外仙姿。那一派萱草,居九般之仙品,夏首即芳。开六出之奇容,秋深不落。岂但忘忧,且能解毒。那些柔矛,纵横满地,披拂连天,细蕊呈娇,似同萱草争雄。微香矜异,如向兰花比美。那水内浮萍,团团碎碎,正正斜斜,随波流而上下。疏疏密密,止止行行,傍堤岸以徘徊。坐了多时,忽地山头放出一片白云,飞入碧落。霎时间铺满长空,雨随风至,势若盆倾。烟迷雾障,树林如晦。河水暴涨,泛上岸来。
那地上柔矛,随水亦长,转眼有二尺多高。那河内浮萍,飘飘荡荡,直至石下,把石边的兰花淹得东倒西歪。回头看石后萱草,虽未被水淹,但途路辽远,一时认不出归路。正在惊疑,忽喇一声响,如地裂天崩,一切树木兰花萱草柔矛浮萍等,化为乌有,却变作一块平田,春耕之后,青畦绿畹,历历分明。不觉吓了一身汗,醒来时晓风欲起,残月将垂,已是五更天气。梦卿抚枕自思,此梦恰与洪熙年间十二月内作的相同,大非吉兆。想了多时,恍然悟道:“是了,那树木分明是大娘真形,那萱草分明是三娘小照,那柔茅浮萍,分明是四娘五娘现身,那兰花分明是我的结果。一声响后,万样皆空,可见人生世上,寿夭穷通,终归乌有,又何必苦相争执哉!想至此间,顿觉身如槁木,心似死灰。长吁一声,怆然泪下。多时,晨鸡催曙,晓禽斗风,大崎山又透出一轮红日。梦卿梳妆已毕,倚枕而坐。汀烟送朝报来看,上面备叙季狸、耿朗战功,爱娘亦走来同看。梦卿使告知梦中事体,及前后两梦,符兆相同及醒后的感悟。
正说着,香儿、彩云谈笑而至,一齐说道:“数日未见二娘,反觉得光艳了好些。”爱娘道:“劳瘵人如何看得面貌?”香儿道:心宽体胖,二娘此生已得靠山,不似我等如风中蒿草,水上浮萍。”爱娘笑道:“条帚般大的孩儿,亦说在话下。若再大些时,莫不要顶上天去。”彩云道:“今年岁次辛亥,是属猪的。前者二娘未坐蓐之先,我梦在九畹轩前,见一个大白瞫猪,与一只白虎相斗。虎反败走,“想是应在顺哥身上。”爱娘道:“适才二娘说梦,如今五娘又说梦,可见都是梦中人,会了面便俱说些梦话,则顺哥不妨改作梦哥了。”香儿道:“不好。顺者,取一顺百顺之意。若改作梦字,岂不与镜中花水中月相似?”爱娘道:“不然。母亲名梦卿,儿子便名梦哥,索性梦了去,或者还得梦中滋味,比那分明在梦中强装作醒着的人,岂不胜似几分!况且梦字亦是个好字面,大娘便改作梦屏,我便改作梦娘;四娘、五娘便改作梦儿、梦云,又有何不可?”香儿听罢,看着春畹说道:“果如此说,他便是作春梦的人了。”众人亦齐好笑。这一来有分教:光明拳打破五蕴之皆空,智慧刀斩除三尸以尽去。
第三十六回三尺剑借成功业一封书寄断心情男儿自古夸从戎,谁信闺闱有战功?
遗恨当年书一纸,轻教香散海棠风。
却说孟征在海口息兵,令人送回朱伸灵枢。又令季狸搜山,耿朗祭海。耿朗因写家信一封,着朱伸的家丁带回,自己驾船出海口而去。再说季狸各处搜查,旬日之间,俱皆平定。一日单骑在海岸上闲走,忽见洋面上飞了一只船来,船头一条大汉声诺道:“子章别来无恙!”季狸视之,乃赫连照也。季狸下拜,赫连照道:“今日贤契统兵前部,正丈夫有力之秋。我之此来,特为助你。目今冥光、朱陵、黄罗三国,虽都听了山镇、宣惠、徐无为之言,按兵不出。而三姑妖术可惧。若除得三姑,则三彭不足擒矣。”季狸道:“三彭虎踞海岛,拥胜兵十数万,必护卫周详,不知三姑如何可以除得?”赫连照道:“贤契所佩剑,乃燕氏宝物也。借我一用,不过旬月间可致三姑之首于孟公矣。”季狸大喜,解剑奉上。赫连照又道:“此地颇险,贤契作速回营为是。”季狸上马,那只船已自去远。季狸徐徐而行,来至半途,恰遇耿朗祭海回营,便一同下马,在山崖前少坐。季狸道:“自入山以来,三月有余,身经大小数十战,中刀箭伤十余处,至今尚有未平复者,不知足下身体若何?”耿朗道:“前在大渊、绛官二关,并未身临行阵。惟在地户关日夜相杀,彼时火枪竹箭,迎面飞舞,实不可当。身上衣甲,尽多破裂,但未知怎的,竟未入肉?”季狸道:“焉有此理?”耿朗乃解衣与季狸看,果然无伤,季狸惊讶。及至看到护身软甲上又多有损坏痕迹,且闻得透鼻的兰麝粉腻之香,就破处撕开,谁知里面铺满了黑发,一片一片,又厚又密。更兼油帛相衬,所以将枪箭俱都滞祝季狸大惊道:“怪得身上不受伤,原来有此宝物,不知从何处得来?”耿朗道:“此系家内带至,正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季狸大加赞赏,坐了一回,各自进营缴令。过了数日,盂征得令,大小船只,尽数起行。季狸统定前军进发,一连夺了几座小岛。山镇、宣惠、徐无为三人,带了冥光、朱陵、黄罗三国的使臣及进贡表物来见。孟征即令三人领三国的使臣赴京,一面督季狸直捣三彭巢穴。是时孟秋已过,洋面生寒。所喜者日无阴晦,海不扬波,大小船只,鱼贯而进。起初三彭原依三国为援,今三国已纳款中朝,三彭势孤,人心不固,驾船出降者日日不绝。以此季狸尽知彼中底细,多备狗血秽物,以便破三姑邪法。三彭亦自恃有三姑,整兵迎战。是日西北风大作,中国的艨艟巨舰顺流而下,势若山崩,急如电转。贼船支持不住,被撞得七零八落,死伤无算。三彭得命,逃入岛中,负固不出,命三姑在深山作法。不想法未作成,俱各死在山内,首级俱被割去。
三彭慌乱不知所为,一怒统兵复战。是时岛中出降者益多,直叩先锋营献上首级宝剑,禀说道:“前日有异人下降,说三姑妖祸,吾杀之以救众人。故将首级传与众人,拿来投降。并宝剑一柄,以为信证。”季狸知是赫连照所为,慌忙传入中军。孟征大喜,将三颗首级号令行营,即将宝剑赐给季狸。乘三彭人心慌惑,加力攻龋杀气连天,军威大振。时值秋凉八月,鲸波怒吼,声添鼙鼓之呜呜,蜃雾狂飞,势助旌旄之烈烈。胡继虞所统,乃海岱精强。冯志宁所部,尽荆襄枭果。季狸所领,多沿海一带材官储将,中后两营,偏裨又多请缨投笔之徒。人人用命,个个争先。三彭岛虽地广粮足,怎当得官军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外边岛屿多被取辱,孟征又令贺嘉草了一篇《歼厥渠魁胁从罔治》的赦文,传入岛内。以此贼人营中疑惧交加,向背各异矣,这且不提。
再说梦卿自先秋坐蓐以后,直至八月,病势有增无减。原先的火疾水症,一并齐来。名医罔效,良药无功。林云屏忧形于色,终日忽忽,如有所失。宣爱娘极力调护,不离左右,寝食俱废。任香儿对人则忧,背人则喜。平彩云人来己去,人去己来。正是各人心事各人自知,一时外亲内眷,来看病者门庭若市。冉安人亦看病来,因私向香儿说道:“燕家姑娘这样一个人,如何得此不起之症?可惜可惜!”香儿冷笑道:“可惜了人家,忘了自己。怪道作三朝办满月,都合那些势利鬼一般样的行走。”冉安人道:“这是何说?人望人好,阎王望鬼好。燕家姑娘若无好处,除了至亲,谁来作甚?如依你的话,竟是从房顶上开门了,何以去得?”香儿听说,心甚不喜。这日午后,梦卿偶觉精爽,倚枕而坐,爱娘相陪,梦卿道:“目今秋气正寒,海潮正盛,一月有余,未有信来,不知身体若何?”
爱娘道:“初看朝报,说是克期出海,大约此时正是进攻之际。未有便人,安得有信?”两人正说未了,汀烟手托着一封书信,说道:“这是爷从出兵处寄来,内除给老夫人请安之外,五位奶奶并无书信,只有七言小诗四首,大娘看过,叫送过来与二娘、三娘看。”爱娘接过,见一副红笺细字,是与老夫人问安的,都是些平安慰问之语。又见一片桑白纸,行书有栗子大小,并无别项言语,只有绝句四首。梦卿道:“前者成国公战殁,我兵阵亡者既多,则受伤者想亦不少。今请安书内,写着身体无恙,仆马平安,屡经战斗,未有创伤,则慰心者,此数语足矣,原不必另费笔墨也。”说毕,再看那诗,其词曰:刀枪林里日徘徊,旧国云山望帝台。
为问屏前金井下,海棠又得几枝开?
敷文宣武敢言劳,鼙鼓爱敲山月高。
为忆娘行不怕险,梦魂飞过海波涛。
得君任用便忘身,奉命香花祀海神。
寄语儿家休怅望,旌旄伫看返征轮。
高堂平赖众卿贤,莱子彩衣代舞鲜。
一纸云鸿千万里,好将情谊谢尊前。
看完,汀烟拿往西一所而去。梦卿道:“姐姐看他是何意思?”爱娘道:“前两首是怀思,后两首是慰谢。不过是于军务倥偬之中,走笔而成,有何别意?”梦卿道:“虽无别意,却有隐词。姐姐只就每句第三个字想去便知。”爱娘果然默诵一过,因笑道:“是将大娘与我及四娘、五娘的姓名隐藏在内,然既称夫妇,又远地寄信,自当词严义正,不该稍涉戏耍,这正是一马勺坏一锅,待怨那个?”梦卿道:“人是五个,诗只四首。可见那人记将小妹当作死之久矣!”说毕昏然迷去。爱娘、春畹几乎吓死,慌忙扶祝停了些时,方慢慢醒来。爱娘再三劝慰,梦卿道:“适才觉得凉气从脚根渐逼至腹下,以及胸前顶门。如有人一按,遂眼黑耳鸣,不省人事。若使此心把持不定,早已归于乌有矣!”说毕又息了一息,向爱娘道:“小妹之久不弄笔墨,原以解从前之失。今当永诀,不知肯借笔墨一用否?”爱娘遂令春畹取过纸笔,梦卿乃草书一绝道:梦里尘缘几度秋,卿家恩意未能酬。
仙源悟处归宜早,去去人寰莫再留!
写完,搁笔端坐,瞑目不语。众人就近来看,已神消气散,奄然死去了。正是全受全归,不愧不怍。有分教:淑女之行,不传而传;萧郎之恨,欲解难解。
第三十七回情侍密语畅兰闰情女幽魂惊虎帐一曲阳春别有腔,后先唱和两无双。
他年贤月娄育能嗣,此夜情怀岂易降。
却说燕梦卿死后,林云屏悲伤过度,卧病在床。宣爱娘虽则勉强解劝,却更是同病相怜。悠悠忽忽,过了仲秋,又早重阳。家家饮菊酒,处处卖花糕。想起去年与梦卿评论菊花,借花自比,今日风景不殊,知心安在?由不得不痛入心肝。因对菊花作悲梦卿的诗一律道:逸态幽香品独尊,分明当日旧精魂。
情缘未得陶淫久,爱誉空教罗瑞存。
璧玉不垂双翠袖,金风又到小朱门。
南阳总有延年术,手把霞觞不忍吞。
作完吟诵一番,越觉不快。散步走到梦卿住房的前面,但见鹦鹉栖风,声吞小院。芭蕉冻露,泪落空阶。物改人亡,伤心蒿目。春畹迎出门外,进了东一间屋内,金炉仍旧,徒令空烧。绣佛依然,谁复默对?爱娘见无人在旁,乃说道:“大娘和我议定,业经禀过夫人,你不必搬移他处,且仍在这东一所居住,好生照看顺哥。俟大爷回来时,自有区处。他在家日,就说过你不在四娘五娘之下,事皆前定,你须不可执扭了。”春碗以手拭泪道:“婉儿此心,只在二娘。今二娘既死,此心又在顺哥。并无别的念头,还望三娘原谅。”爱娘道:“二娘在日,早有此意,恐你不允,故未举行。如今你正好给二娘争一口气,以见得你娘儿们的好处。我与大娘虽无甚大病,然平日虚弱,过热过寒,子息料难指望。四娘、五娘,存心行事,恐不是个长寿人。总有男女,亦未必能振家声而壮门媚。
二娘虽有耿顺,却又先天不足,痘疹未出,亦难并无灾殃。有你继二娘之后,不但顺哥的教养成人都要在你身上,就是大娘与我及官人以后事体,还望你帮扶呢。”春碗低头不语。爱娘又走到西一间屋内去看顺哥。汀烟来禀道:“后日有住军营送恩诏的人起身。大娘叫告知三娘,须写一家信寄去。”爱娘随即到云屏房里,商量写寄家书不提。
且说耿朗奉令参赞前锋营军务,只一阵季狸便夺了三彭岛对面一个小岛。此岛乃三彭门户,耿朗大喜,就移寨在岛内驻扎。时值仲冬天气,日短夜长,那日晚与季狸计议军机。三更以后,耿朗独坐,施旗满壁,但闻更鼓之声。星月一天,不睹尘嚣之气。忽地一阵冷风,帐前灯火暗而复明。从灯后走出一人,穿一套浅淡衣裙,梳一个轻盈鬓髻,行同流雾,立似停云,虽不笑以不言,却如怨而如诉。瞪目视之,乃燕梦卿也。耿朗大惊,按剑叱道:“何处山精水怪,假形惑人!我有天子敕命,汝需速退!”言未毕,倏然不见。家丁进帐来问,耿朗托称魇寐。家丁扶入后帐安寝,耿朗又复入梦,见梦卿说道:“与君别后,无日不思。今冒险而来,欲一话别耳。”耿朗道:“卿不在家,欲别何往?”梦卿道:“妾自有去处,君不必知。但所不放心者,君之生平,性不自定,好听人言。现今数百口之家,尚被人播弄得七颠八倒。若后来自秉钧衡,安知不败名毁节?妾今日身将永别,不避忌讳,故敢直言无隐。至于君家幼子,君自爱之,妾不敢以儿女私情劳君寤寐也!”耿朗道:“卿既远来,何乃出此不祥言语?”梦卿道:“你看,大海茫茫,何处是岸?宜早思去路也!”言方毕,只见洪波万丈卷地飞来,耿朗豁然惊醒,却又是一梦。早起闷闷不乐,劳谦传进一封家信,却系母亲康夫人寄来。内中只说上下平安,并无别项言语,耿朗益信夜间之事是妖邪作祟,不以为意。原来康夫人恐耿朗知梦卿凶讣,生起悲伤,有妨公事,故教爱娘写信之时不提梦卿一字。再说耿朗一日战后偶换衣衫,见那软甲夹缝处有一指宽三寸长白绫带一条,取出看时,上有绵绣的六个字道:“妾燕梦卿手制。”不由自惊道:“原来此物出自梦卿!我说别人无此妙想,只是我与他参辰数月,起身时又不见他目蹙眉颦,曾怪他有些心懒,如不知竟藏此厚情。若论他才貌,原是五人中第一。初意不过恐他自是自大,要加些裁抑之功,不想到后来见了他面,就由不得生出气恼。我来时他已怀胎五个月,今已过期,如何信内并未言及?前者我那四首绝句,他若看破,未免又生一番悲思,却是我太过火处。此后若有便人,须另寄一首,以安其心。”此时耿朗谗语不闻,猜疑渐解,情缘既启,思念亦生。是夜之半,又复入梦。梦见三彭前来搦战,彭倨驾着青虬船,彭质驾着黄龙船,彭矫驾着朱雀船,后面海鳅战舰蚁聚蜂屯,鼓噪而进。这边耿朗、季狸放开水寨,分头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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