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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民国 张恂子著

作者:张恂子 日期:2021-06-08
摘要:一轮皓月,清光四澈,照见绿杨丛里,露出一角小亭。朱栏曲曲,湘帘半卷,栏杆上去倚着一个小女子,梳着双丫角,眉目如画,手中执了一柄轻罗小团扇,徐徐挥动,仰起了粉脸,娇态憨憨地望着天际明月。那时又有一个破瓜年纪的绣衫少女,悄悄地分花指柳,从小亭背后踅入亭中,掩到小女子身后,举起一双粉掌,蓦地掩住了小女子双目,吓了她一跳,娇嗔着道:“又是月娟姊姊,悄没声儿的作弄人,再也不会猜错。”
  骏帝即位之后,便令臧质率军向建康进逼,慌得逆邵派人迎敌,日夜担心,再无心与鹦鹉取乐。独有那个神师严道育又来捣鬼,对逆邵道:“圣上尽请放胆安心,愚下当替圣上出力,使反王叛将一个个命赴黄泉。”逆邵本来最信道育的话儿,此时听说他有这副本领,能使反王叛将全行丧命,好不喜悦,便问道育用什么法儿?道育道:“圣上只须将玉玺交与愚下一用。”
  逆邵听说道育叫他将玉玺交彼,不免起了疑心,恐道育怀了歹意,便正色道:“玉玺为国家的重宝,怎能轻易交与神师,难道神师作法,玉玺也有重大的用处不成?”道育见逆邵动疑,忙道:“愚下也知玉玺为国家的重宝,不可随意授人,实缘此次作法拜表,上达天宫,押尾印章,不用玉玺盖印,便显不是至诚,触怒天帝,不但于事无益,反恐大受损害,因此,才要向圣上索取玉玺。愚下受了圣上天高地厚的恩赐,在这危急存亡的当子,反敢生什么歹意,违背了圣上,不怕天诛地灭吗?”逆邵听道育如此说来,心下方始释然,便含笑道:“神师为国效力,朕躬怎会起疑。”说毕,即命将玉玺交与了道育。
  道育当下又在御花园高筑了一所祭坛,她便日夜登坛作法。
  可是进攻的军队已逼近了建康,不多几天,已被臧质的军士攻破守卒,杀了进来。逆邵明知大事已去,欲单骑脱逃,哪里来得及,被义军高禽将邵擒住。皇后殷氏、皇子伟之,严道育与王鹦鹉也未被漏网,臧质便封府库,清宫禁,只不见了传国玉玺,便追问逆邵,才知道在严道育那里。在道育身上搜查,果然得了玉玺,随即献于新皇。逆邵与四子俱枭首示众,薄尸市曹,始兴王濬也被义恭所杀。逆后殷氏与逆妃一行人,奉了新皇的诏旨,一律赐帛自尽。只有严道育与王鹦鹉死得最是惨苦,原来她们受诛的那日牵出牢狱,到了市上,即被人将道育与鹦鹉全身裸露,众人鞭笞交下,打得她们二人奄奄一息。偏有一个无赖冷不防用根杆儿直向鹦鹉阴中捣去,她便一声惨叫,顿时了帐。行刑的割去了两人头颅,将尸体用火焚化,这一双作恶的枭妇如是结果,大快人心。也足见天道好还了。
  且说宋主骏登了大位,改元孝建,南谯王义宣依旧出镇荆州,宣子恺封宜阳县王,凯兄弟有十六人,姊妹亦甚多,皆留居京邸。在这许多姊妹中间,却有三个公主,最为美艳。一个叫静贞,生得圆姿替月,异样风流;一个叫静婉,却生得弱小轻盈,恍如赵家飞燕,能作掌中之舞;一个叫静仪,更是秀色堪餐,荡人魂魄。有天姊妹三人,合伙儿进宫去见皇太后路氏请安。路太后也很爱这三个,便留三姊妹一同晚膳。
  尚未食毕的当子,宋主骏来见路太后,一见三朵姊妹花,各人有各人的风流体态,宋主顿似雪狮子向火,全身瘫化了。
  原来宋主骏这时年方二十四岁,正是一个精强力壮的英雄,可是他也是个色中饿鬼、猎艳班头,见不得美人儿,要是瞧在眼里,便不肯轻易放人。路太后又是个溺子甚深的妇人,一任宋主骏在宫纵淫,她毫不训责。宋主骏便越发肆无忌惮了,凡是入宫的妇女,只要略具二、三分姿色,骏帝便要强逼成欢,也不管亲疏长幼,终是任意闹去。这晚见了三个从姊妹生得如此姿容,请教阅者想,他还不要馋涎欲滴,快尝朵颐吗?当下便不像了人君,嬉皮涎脸,径与三姊妹调笑。三姊妹好不窘迫,又不便发作,只得默默无言,拈弄衣角,好不容易骏帝告辞而去。三姊妹也不敢久留,即辞了路太后而出。
  才离显阳殿没有多路,两旁早涌出数十个宫女,遮住三姊妹去路道:“圣上有旨,请三公主入宫小叙。”三姊妹听说,不禁小鹿撞胸,暗暗叫声苦也。还是静仪的胆儿稍为大些,便道:“今夕已晚,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去回复圣上,准明天来请安。”宫女们哪里肯让三姊妹出宫,大家暗使一个眼风,便不由三姊妹分说,竟各拥了一个,前扶后送,风也似的拥入骏帝宫中。
  三姊妹进了帝宫,抬头瞧时,正中一席酒筵上面,高高坐着一个面含春色的风流天子宋主骏,只得硬了头皮上前相见。
  骏帝满面含笑,离座起立道:“今夕何幸,得与三皇妹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了,特备了精肴薄酒,敢请三位皇妹略进一觞,还望不要推辞。”说着竟先伸手儿去拉静仪的衣袖,要她就座。
  三姊妹见骏帝初次见面已说了不伦不类的话儿,此刻又失礼动手,三姊妹好不着慌,径自红了脸儿入席。各各怀着鬼胎,默然低头,一眼也不向骏帝望去。骏帝见她们这样含羞答答,越发动情,恨不得立刻搂住了她们。便又含笑了道:“三位皇妹不必拘束,尽请开怀畅饮,自家兄妹,小叙清谈,未始不是一件雅事。要是谈得开怀,我们兄妹四人正不妨同床合被、抵足而眠,倾谈到明天也是美事,谅来三位皇妹决不以愚兄为唐突西子。”骏帝说毕话儿,便亲执金壶,要三姊妹满饮一尊。三姊妹听了同床合被、抵足而眠的混话,早已红浸双颊,秋波中珠泪含满了一眶,又见骏帝来强酒,更是惶急欲死,恨不得地上生个洞儿钻了进去。
  这时一旁有个宫女,呼做小环,她是在宫女中间最得骏帝所宠,她又工于心计,善于调排,察言观色,更是知机识窍。
  此刻她见三姊妹窘迫的情形,深恐骏帝闹僵,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高呼一声圣上更衣。骏帝正一手搭在静仪肩头,一手擎着金尊,送到静仪唇边,硬要叫她饮下,蓦被小环高呼更衣,倒将骏帝吃了一惊,手儿一侧,尊中的酒儿泼了静仪一身。
  骏帝好不愤怒,正想发作,却见小环小眼儿一闪,小嘴儿一歪。骏帝早已会意,怒气也不发作了,便道:“三位皇妹请宽坐,愚兄更衣便来。”说毕匆匆而去。到了外面,小环已是随后跟至。骏帝便勾了小环的粉颈道:“环儿,你唤朕更衣,定有深意存在,是不是替朕打算那三个美人儿?”小环抿嘴道:“谁说不是,照了圣上在席间那般光景,莫说美人见怜,成就好事,反要因羞起怒,誓不从君了。”骏帝轻轻打了小环一下道:“此刻便由你说嘴,要是想不出好法儿来,再来问你。”小环道:“法儿早已有了,我替圣上道,可好?”便附耳与骏帝说了。骏帝听毕,拥了小环亲了几个吻道:“可儿可儿,一准如此好了。”小环便自去准备一切,骏帝仍回进了宫中。
  三个姊妹自骏帝走后,安心了不少。此间见骏帝重行入席,又已焦急万分。静仪便亭亭起立道:“承圣上宠赐酒食,今已饱领,天时已晚,谨请告辞。”骏帝笑道:“即来之,则安之,皇妹何必急急,若不善饮酒,愚兄亦不敢强人所难,决不强酒,再请宽坐一回。”三姊妹见告辞不脱,更是如芒在背,情知不妙。不多一会,宫女献上四盘点心,分置三姊妹及骏帝面前,骏帝便指了盘中的点心,对三姊妹道:“此种点心名唤珍珠八宝糕,是愚兄厨中的特制佳品,因三位皇妹从未尝及,因此留皇妹等宽坐片刻,也一尝此糕风味,再让三位皇妹回去。”三姊妹听了骏帝此话,顿如肩上释了千斤重担,宽心了一大半,不禁相视微笑。骏帝见她们竟有了笑容,好不喜欢,举箸道:“三位皇妹速食,此糕一凉,便要走味。”三姊妹的腹中,原未饥饿,哪里吃得下什么珍珠八宝糕,只是归去心肠甚急,便不约而同的举起箸儿各拑了一块糕儿,勉强食尽,觉得糕的味儿倒还不错。甜也甜得精细,香又香得特别。这时宫女献上清茶,三姊妹因糕儿甜腻了嘴,见有茶来,正中心怀,便想呷了几口茶儿即欲告辞回去,遂各自端起茶怀,咕都都吃了数口,这一来,要想脱身回去可就难了,正是:钓竿早已安排就,怎会鱼儿不上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媚茶儿三雕一箭粲莲花片语全贞
  话说三姊妹呷了几口茶儿,起初原想就要告辞回去,此刻却尽坐着不走。三个姊妹,六只妙目,一齐钉住了骏帝,一个个春上眉梢,红添粉颊。偏是四下里又奏起了靡靡的宫商,格外动人情绪。三姊妹越发如醉如痴,啮唇含指,喘息微微,先前的端庄娇羞,却变做了荡态毕露,媚目撩人。骏帝却安闲自在的只顾喝酒,先前的一副猴急相儿,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只见静贞斜睨了骏帝,娇滴滴的“圣上……圣上……”叫了两声,似笑非笑的双目一睃,亭亭起立。
  骏帝便用箸儿一击金尊,小环已应声而入,径趋至静贞身畔道:“公主醉也,待小奴扶公主睡去。”静贞微微应了一声,秋波儿又掠向骏帝面上,轻盈一笑道:“圣上……圣……,妾去睡了。”说毕便由小环扶了走出。静贞也不向两个姊妹说声,两个姊妹也不阻止静贞。不多时,静仪和静婉也由小环一个一个的扶了出去。骏帝就是喝酒不止,这时已有七八分酒意。小环已安顿好了三姊妹,便含笑对骏帝道:“渔郎好去问津了,桃源洞口,还须依次探路,不要兴儿浓如酒,狼籍好花枝。”
  骏帝掷杯离座道:“论功行赏,当让阿环可儿首占一筹。”小环笑道:“已是鼎足三分之势,小奴也不忍再分杯羹的了,良辰容易,快些去吧,可晓得神女巫山,已如大旱之望云霓,还不去沛然下降,分润雨露,便要憔悴花枝了。”骏帝哈哈笑道:“小妮子煞是可儿,连篇的掉书袋,你识几个字呢。朕躬便听了你的话儿,你的十大功劳,权且记在簿上,日后再行酬功给赏。”骏帝话毕,便兴冲冲的进了寝殿,好不得意。三个花一般的美人儿,给他一箭三雕,都领略了滋味。在一般登徒子看来,使觉得骏帝艳福无穷,谁也不想希望有此一日,若是想到了如此一来,便沦入了畜生道中,却要惕然而悟,不敢作非分之想了。便是三姊妹初时何等端庄自重,入后怎又媚态毕露,变了怀春的少女,与先前判若两人呢?小子若不表白一番,岂不是大大的一个漏洞。
  原来三姊妹的变态弊病就出在珍珠八宝糕上。因为三姊妹所食的糕中,都和了媚药,她们吃了下去,怎不要发作,所以她们吃的当子,觉得糕的味儿甜也甜得精细,香又香得特别了。
  只是单吃了糕儿,性儿发作还要慢些,偏又呷了几口茶儿,那茶叶也用媚药练过,经不起滚水一冲,味儿多出,试想喝了下去,三姊妹怎不要立刻迷去了本性,逗起一团欲火,做出媚人状态,便致受了骏帝的点污。就是一时还不清醒,等到媚药性儿过去,恢复了本性,木已成舟,三姊妹也只得含垢忍辱了,顺从了骏帝。从此便不时进宫,与骏帝幽会,竟也忘了廉耻,一般的献媚求怜。论到此事的罪魁祸首固是骏帝,要不有助纣为虐的小环,唤一声更衣,献了这个毒计,三姊妹也许不致失身。小子写到此处,倒又要将小环的来历向阅者报告一番了。
  原来那个小环,她的父亲本是江湖上的一个巨骗,专一贩卖人口,诱拐小儿,奸骗妇女,又会合制迷药媚药,更兼足智多谋,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恶徒,江湖上人称他小诸葛贾清泉。
  小环的母亲徐氏,也是一个阴贼残忍的婆娘,夫妻俩合做那伤天害理的生涯,从来没有破案。有一次却失风被捕,审讯之下,县丞知是积案如山的一双恶人,便立毙杖下。那时小环也已十四岁了,她早已学会了她父亲的本领,自从她的父母死了之后,失去依靠,便由一个姓赵的内侍收留了她。不久,便夤缘进宫,深得骏帝宠爱。这次便将从前所存留的媚药,作成了静仪三姊妹,从此更得骏帝宠爱。逢到骏帝所爱的妇女,有不愿顺从的人,都由小环用媚药的手段成就了好事。
  有天,骏帝退朝之后,照例至显阳殿谒见路太后,只见殿上正坐着一个面似芙蕖艳,腰同扬柳细,活泼泼一双妙目,尖葱葱十支春笋的美人。她见骏帝进殿,即便起立,轻折柳腰,徐跪玉膝,盈盈下拜。骏帝竟上前双手挽扶道:“卿是何人?”美人娇怯怯的道:“臣妾乃侍中杨顺之妻石氏。”骏帝听了她脆生生的一副娇喉,好不悦耳动听,早已魂飞魄散,便匆匆和太后说了几句没关紧要的话,告辞出殿,即命宫女寻到了小环。骏帝道:“环儿,显阳殿中现有一个天仙般的石美人,你须与朕设策。”小环道:“这时才过辰刻,捱到天晚还有三、四个时辰,难道圣上要在白昼和她云雨不成?”骏帝道:“朕躬已是刻不待缓,怎能捱到晚上。并且那个石美人,恐她不到天晚,便要去了。”小环见骏帝如此急色,不禁笑道:“圣上终是这副样儿,依小奴看来,此事原也容易,竟不必用什么媚药,只要引诱她到了圣上寝殿,圣上自去挑动,臣下的妻儿一来震于圣威,二来乐得顺从,得沾圣上雨露,哪有不马到成功的理,准备携手上阳台好了。”骏帝听了觉得甚是合理,便道:“既是如此,须要怎样的话儿去引诱石美人进朕的寝殿?”小环道:“此事不难,由小奴办理好了,圣上无事,不妨先至寝殿等候,小奴自会送上玉人给圣上消受。”骏帝便欢然而去,小环也到了显阳殿外,远远的站着,等候石氏出殿。
  且说石氏在路太后殿中闲谈了一回,见将近午刻,便向太后告辞,太后坚留石氏午膳,石氏称谢谨辞,太后也不强留,石氏便娉娉婷婷的走出了显阳殿。正想绕道出宫,小环早已抢步上前,笑盈盈的道:“这位敢是石夫人?”石氏站定姣躯,见面前一个宫女,生得也有六、七分姿色,白生生瓜子脸儿,微有点细白麻儿,小小樱桃朱红一点,细零零的一个小身材,显得玲珑活泼。石氏也含笑道:“姑娘正是。”小环便道:“皇后王娘娘见请夫人有话面叙。”石氏听了好生诧异,暗想,我与王娘娘素未会面,有甚话儿邀我面叙,只是她既遣了宫女前来相请,不便推辞,只得由小环前导,随后相从。三个转,四个弯,走到了一所宫前,小环便站定了道:“石夫人请进去便了。”石氏抬头一瞧,见宫门上面的“燕安”两字,不觉诧异道:“此处乃是寝殿,难道此刻王娘娘还未起身不成,想是姑娘误走了。”小环听了石氏的话儿,暗叫一声苦也。这个雌儿,倒也识字,只是她已到了此地,还怕她插翅飞去,便不由石氏分说,猛的将石氏推进了寝殿,即将殿门拽上,嚓的一声,门外已上了锁。小环却依旧站在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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