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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娇丽》清·情痴反正道人

日期:2019-05-05
摘要:  一姬衣绿者,容足倾城。年登十七,华署饰玲珑珠王,绿袍集雅丽莺花。露绽绵之缘裙,恍新妆之飞燕。轻移莲步深深拜,微启朱唇款款言:盖为亲宦游,愿长途多庆。一姬衣紫者,年可登乎十五,容尤丽于二妹。一点唇朱,即樱桃之久熟。双描眉秀,疑御柳之新钩。金莲步步流金,玉指纤纤露玉。再拜且笑,无视无言。
  兰香自是言亦塞,陈夫人自此亦生疑矣。
  第九回凉亭水阁春意风流
  后数日,陈夫人语赵母曰:“天气炎蒸,人成泄病,百花园凉亭水阁,可居三女于中,锢其出入何如?”赵母然之,遂自琼奇房后开门,恣其园亭逸乐,以为外之房门谨严,而不知内之重壁为便。虽请侍女颇有虑疑,亦竟不知生出入之路。
  一日陈夫人诘春英曰:“汝久传深闺,宁知白郎事乎?”春英曰:“无之内外,并不相见。又无侍婢交通,郎君何由得入?此一也;春初白郎常至,妾犹有疑,今无事辄数十日一来,此二也;且自三月寇警,后西带诸门,俱严关锁,且侍婢不得往来,白郎能飞度耶?”夫人之疑消。
  生姬每日于纳凉亭中戏谑间,亦多亵狎,独琼姐坚执不从。是月望日,生与锦奇在临水阁中作乐,琼姐不存。锦作书令奇招之,琼复书曰:“劣表妹李琼琼敛枉启覆:四表姊妆次,即晨,夏景朱明,莺花流丽,莲白似六郎之一笑,榴红拟飞燕之初妆,鱼作态而戏金钩,鸟沽娇而穿细霁。纳凉亭上,习习清风,临水阁中,腾腾爽气,诚佳景也。况有文君之色,太真之颜,凭栏笑语;潘安之貌,相如之才,抚景写怀,岂不乐哉?然古人有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乐不可极,乐极致哀。且蝶漫岂端庄之度?淫亵真丑陋之形。读相鼠之赋,能不大为寒心哉?姊女中英也,郎士中杰也,愿相与念之。”
  奇姐持书来曰:“莺莺不肯至,红娘做不成。此书中好一片云情雨意,要汝等跪听宣读。”生长揖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曰:“要大姊深深展拜。”锦拜曰:“好姐姐,借我一观。”奇姐出诸袖中,生锦展读,笑曰:“这云情雨意,岂不害了相思?不会作红娘,反会来卖乖。”锦曰:“好好拜一拜还我。”生曰:“我要他替莺莺。”搂谑多时,大笑而罢。
  越十有七日,生闻其叔,自荆州回,候接于都门之外。三姬亦以生是日不至,同在纳凉亭上女工。饭后,赵母备茶果,遣传女春英等,俱往省之,且密祝以瞰二姬所为。奇姐闻兰香呼门声甚急,笑曰:“此婢又来探消息矣,今日若无状,决加之重刑。”二姬笑曰:“汝今日不惧他矣。”
  及启靡,诸婢皆在,云赵母送茶。三姬谈笑吸茗。兰香步花荫,过柳径,穿曲堤,无处不至。奇姐索皮鞭以待曰:“以鞭马之鞭,鞭此姆也。”兰香行至芳沼之旁,拍掌笑曰:“好笑好笑,有一蒂开两朵莲花。”奇姐令桂香唤之至,则令跪于地,奇姐曰:“汝自少事我,我有何亏汝?汝乃以无形之事,生不情之谤。汝欲离间母子耶?汝到亭中,众皆待立,汝乃驰逐东西,欲寻我显迹耶。汝今寻着否?汝好好受责。”兰香明首曰:“姐姐是天上娥,兰香是娥身边一兔,兔恐娥薄烛无所依傍,乃爱护姐姐独至,故有前日之言。至如今日,因久不至,亭中偷闲,遍阅佳景,岂是有心伺察?如有此心,罪当万死。且姐姐女流豪杰,白郎文士英豪,岂是相配不过?但恐轻易失身,白郎视姐姐如墙花,姐姐望白郎在云外,那时悔不及耳。兰香与姐姐同安乐,亦与姐姐共患难,安得不过计而曲防?”奇曰:“无端造谤,尔罪何如?”兰香曰:“固知罪矣,然亦姐姐不自检制耳。诗词属意,可疑一也;流目送情,可疑二也;分花相赠,可疑三也。众人皆有此疑,兰香安敢不告?若李琼姐之端庄,赵四娘之严谨,安有此谤?”奇姐大意,鞭之流血。
  时琼奇游芳沼之滨回,告奇姐曰:“沼中莲花,果开并蒂,此佳样也。姑怒兰香,同去一看。”奇遂释之。诸婢俱归,以并蒂莲告于赵母,母喜邀李老夫人、陈夫人同赏。
  酒既具,老夫人持杯祝曰:“老身一子,久宦他方,致令女孙及等未配,此老身之深虑也。今天赐佳样,愿觅快婿。”又为陈夫人祝曰:“愿奇姐早定良缘。”又为赵母祝曰:“愿小哥早得佳妇。”时方登席,赵母请回:“有此佳祥,可召白生来看。”
  老夫人与陈夫人有不欲意,以赵母深爱,勉强从之,令秋英、小珠往召。归报曰:“白大叔有客在,不知何事发怒?”赵母曰:“春英颇晓事,可往探之。”复归取曰:“白大叔原配曾边总小姐,今曾老爷远宦边疆,白老爷不欲大叔远去成亲,曾老爷不欲小姐远归还亲,各有悔意。今年三月内,白老爷远粮入京,与曾老爷相遇,二人言竟,有书退悔。今白老爷遣大叔回家,为大叔再议婚姻,因此发怒。”赵母曰:“大叔知我请他否?”春英曰:“他倍叔爷吃饭即来。”少顷已至,且细自之三母。
  李老夫人笑曰:“有如此才郎,何虑无妻?”赵母笑曰:“儿勿虑,我与汝为媒。芳沼中有莲并蒂,此是祥瑞,第往观之。”生因与小哥同往,果见并蒂,生喜特甚,因慷慨饮酒赋诗曰:
  中更正炎蒸,百花何明媚?
  可笑老天公,凌波浮天瑞。
  并蒂莲花开,香风暗度来。
  瑶池游玉母,绮阁泛金馀。
  向人娇欲语,酷似西施女。
  相对吴王官,乘风相娇倔。
  日分双影分流,风动两枚浮。
  羞向孤鸾镜,应知学并头。
  莫作等闲赏,交枝芳沼上。
  瑞日为谁开?区标着天桥。
  香韵远并清,双莺柳外鸣。
  应与两歧麦,同荐士玉京。
  呈之李老夫人,夫人叹曰:“流丽清新,海内才华也。”赵母笑曰:“何当聘礼否?”老夫人笑目锦娘曰:“汝三姊妹联句和之,何如?”两姬推让。锦笑曰:“但作不妨,白兄事同一家,万勿为异。”二姬然之。
  琼首曰:
  逢此仲夏景,花香柳自媚(琼)。
  两沼已合流,双芝何并瑞(奇)。
  风吹昨夜开,浑疑天上来(锦)。
  为汝登池阁,因兹泛樽罍(琼)。
  潘妃郓不语,携手湘江女(奇)。
  吴壁喜相逢,二乔斜并倨(锦)。
  明沙水面流,盈盈合蒂浮(琼)。
  翡翠双飞翼,鸳鸯栖并头(奇)。
  王母瑶池赏,云车停水上(锦)。
  瑞宇已流春,天门初放榜(琼)。
  应识芙渠清,那占丹凰鸣(奇)?
  太常如可纪,图此上神京(锦)。
  老夫人见之,笑曰:“皆女英也。”转呈与生。生惊叹曰:“诸妹才华,近世莫比。”生钦三酌辞归,母亦自是罢筵。
  是夕,赵母谓李老夫人曰:“鄙意欲以白郎配琼姐,何如?”陈夫人亦极口赞成之。老夫人曰:“吾意恐有事未真,议未定。且未识此生意向何如?”赵母曰:“然。姑勿言,待其媒议之时,方可与言及此。”李老夫人曰:“此事成,亦天也;不成,亦天也。”春英闻此语以告锦娘。锦赛以告生,且曰:“兄可多遣媒博采,令老夫人闻知,彼乃无疑,自当见许。”生深然之。陈夫人亦有以奇姐配生意,但以相距六岁,心内迟疑。兰香乘间曰:“婢昨送茶,被姐鞭挞,虽至血流,亦无怨心。但兰香细看姐姐,却似有心自郎。莫着早以配之,则一双两好,天然无比。”夫人曰:“岂有是事?汝勿多言。”
  第十回玉碗卜缔姻联佳丽
  生数日以叔在,不敢轻入琼室。叔亦遣媒人求亲。是夕,生入锦房,与三姬商议,因曰:“琼妹奇妹,皆吾所欲,但势难兼得,为之奈何?”锦曰:“吾观二妹所议,毕竟皆归于君。但不知谁先进耳。以鄙见论之,此事毕竟皆天也,非人所能为也。”琼让之奇,奇让之琼,各出誓言,恳恳切切。
  锦曰:“勿推让,吾为汝分之。今宵焚香,疏告于天,各书其名,盛以玉碗。饺得者,今日议婚;后得者,异口设策。非一举而有双凤之名乎?”生每日为此蒙怀,闻锦言而深是之。遂具告天之疏,一掣得琼姐之名。奇笑曰:“使吾婶为良臣,吾为忠臣,不亦美乎?”于是四人计定。
  翌日生言于叔,遣邻妇为媒。言于赵母,赵母以告李老夫人,夫人许之,择日报聘。赵母为其金四十两,金花表里各二对,皆赵母所出也。邻妇执伐,致书于李老夫人,其词曰:
  辰下双沼花开,尤天瑞应,应窃计之。
  老夫人其千年之碧藕乎,仙阙流芳矣;
  令子老先生,其千叶之绿荷乎,海内流阴矣;
  令孙女其霞标之菌苦乎,绣阁新香矣。
  兹者,双花合蒂,瑞出一池,岂犹子景云?
  果有三生之梦,乃应此合壁之奇耶!
  家兄远宦,命么主盟。
  赵母执柯,兼隆金帛,比较罗永结,贶实倍于百朋;
  瓜葛初浮,瑞长流于万叶。
  李夫人捧读,不胜欣慰,遂援笔复柬曰:
  即辰玉池献瑞,开并蒂之莲花,
  老身举酒视天,愿女孙得快婿。
  岂意瑞不远于三时,庆遂成于一日。
  寅惟执事,名门豪杰,
  今见天表凤凰,而令又非池中物也,何孝妇之?
  然莲有三善焉;出于泥而不浊,其君子之清修乎;
  擢云锦与云杯,其君之德容乎;
  香虽远而益清,其君子微誉乎。
  愿令任则像之,老身有馀荣矣。
  睹蜡炬之生花,知百年之占风;
  闻鹊媒之报吉,兆万叶之长春。
  生得书喜甚,邻妇乘戏生曰:“小姐见书喜动颜色,官人稳睡,不怕潜窥矣。”
  生累日延窖置酒,琼审经划,整整有条。老夫人稍觉其私,但付之不闻。奇姐虽自敛戢。与生情好益笃,阴自刺其双臂,左有“生为白郎妻”之句,右有“死为白家鬼”之句。生是夕见之,痛惜不已,双泪交流,苦无聊赖,自投于床。琼因劝奇,与之共寝。生终夜倾泪如雨,自是与奇为益密矣。
  暇间谈论,奇谓琼曰:“吾未知述事自兄与否,然感此缱绻之情,虽縻骨何恨?”琼曰:“除是我死,妹妹便休。若得事白郎,必不致妹夫所。”锦隔壁呼曰:“可令我失所乎?”琼笑曰:“三人同功一体,安有彼此之殊?”锦复笑曰:“吾妹念我否?”琼曰:“成我之思,与生我者并,岂不念功?”三人复大笑,自此生奇加意绸缪。
  又将越月,锦琼亦体生意,尤其殷勤。时诸婢无人闻知,但皆不敢启口。惟半香自恃美貌,每在生前沽娇。
  生屡劝之,因此怀恚,欲泄其机,至是为奇姐所恶,亦不敢言。锦琼善自敛藏,内外不甚觉露。自是南阳转西,九秋胜会。桂有华而擎宫月,嫦娥亲下广寒;槐奏黄而舞天风,英俊怕驰夹道。生整治行装,入秋闱应试。与姬相别,无限伤情。
  三姬共制秋衣一袭,履袜一双,绿玉之佩,黄金之簪,诸所应用,无不备具。琼姐制诗曰:
  良人将离别,泪洒眼中血。
  杜宇惨悲鸣,秋蝉凄哽咽。
  此情只自知,向汝浑难说。
  愿步入蟾宫,桂花手中摄。
  奇姐制诗曰:
  欲别犹未别,泪珠光流血。
  诉短及道长,既哽又复咽。
  不向夫君言,更对谁人说?
  惟愿折桂枝,高高双手掇。
  锦亦制诗曰:
  人别心未别,谩将苦流血。
  我因夫君凄,郎为妾身咽。
  行矣且勿行,说了又还说。
  折桂须早归,墙共莫去掇。
  老夫人、赵母、陈夫人,各厚赠。诸亲友,皆赠之。自往至省,温习经书,届期入试。然眷念三姬,未尝少置。而姬亦于晨夕之下,对景无不伤情,乃至多寐之思,亦多叙忧离之思。生以三试既毕,遣仆抵家问安。既奉诸母珍奇,亦馈三姬花胜。致书恳切,不能尽述也。
  锦琼见喜慰,奇姐转加惨凄,报书曰:妾陈奇姐,敛衽复书于夫君白黄源解元文几:夏光已云迈矣,秋宇何凄凉也!每中夜,凉风四起,孤鹰悲鸣,则伏枕泪零。几至断绝,听砧杵之音,叔焉如捣;聆檐铎之响,如有隐忧。此时此情,何可殚述?缅想酒乐之人,宁识忧愁之状否耶?
  自着乌山邂逅,继以月下深盟;安谓事无始终,将送微命;君谓此头可断,鄙志不渝。恳恳殷殷,将意君即妾也,妾即君也。不宿与俱,云飞与俱,偶隔一日,则想切三秋。今言别三十日矣,其殆九十秋欤?情胡不切,泪胡不尽天乎!
  吾何不为凉风,时时与君相傍?无乎!吾何不为飞鸟,日日向君悲鸣耶?妾与君誓矣,与君言矣,亮君亦见主矣。第恐时时垂违机事,旁午将欲明之于母,又恐母不见怜;将欲诉之于人,又恐旁人嗤笑。讯天,天不闻也;问花,花无语也。其所以自图,惟自树立者,惟有身死,可以塞责。然死如有知,乘风委露,与君相周旋,目乃瞑矣;死如无知,与草木同朽腐焉,则又不如久在人世,万一可以见君之为愈也。
  然此身实君之身,身不在君,则有死无二。如或惜死贪生,轻身丧节,则又不若朽草腐木之安然无累也。君其为我图之,存没之诚,此言尽矣。临书流泪,不能复陈。
  承惠玉粉胭脂,翠羽花胜。虽为睹物思人之助,实增谁识为容之悲。附以海物,愿君加餐;兼以凉鞋,愿利彼往。余惟束闱魁选,海宇扬名,是妾第三人之至愿也。
  生卜至,授生书,生方与诸友燕集。展视未竟,不能自禁,涕泪呜咽。
  友见其书,无不嗟叹,因曰:“有经恳切,无愧黄源之重伤情也。”力叩所由,生不以告。
  自是功名之心顿释,故人之念益殷矣。月终揭晓,生虽名落孙山之外,全不介怀。
  遂策马为抵家之行,与姬复会。然生之别时祝奇姐曰:“吾若得意而归,明与尊堂关说,恳求姻眷,必遂所怀。”以此奇情,心恒悒怏。
  然三姬见生之归,如胶附漆。诸母因生之至,变喜动颜容。是夕过重壁小门,仍为同床之会。生中夜长叹,锦抚之曰:“功名有分,何必介怀?”琼曰:“郎非为此索怀,只为吾妹切念。”生曰:“子真知我心者。为之奈何?”琼曰:“吾与大姊有妙计矣。”生曰:“愿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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