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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志全传》 作者:愚山老人

日期:2021-03-03
摘要:裸民诮雾鄃縠为太华,邻女憎西施之巧笑,愧于心者妒于于面也。天下如此其大,古今如此其远,怪怪奇奇,何所不有。
  况男女居室之私,一日一夜,盈亿盈兆,而托名道学者必痛诋之。家小窃发之端,由汉迄宋,蜂生蚁附,而好为粉饰者必芟夷之。试思采兰赠芍,具列《风》诗;辛螫飞虫,何伤圣治?奚必缄口不言,而自博君子之名,使后人无所征信乎!
  小乔道:“姐姐料理的是,我们就叫他来打扮起来。”
  吉士在外面分付一番,派苏邦、阿青、阿旺跟随。苏邦经手之事,交他儿子阿荣暂管。这杜坏走上磕头,说道:“小的此番走漏机密,料想难进海关,求大爷收用,途中伏侍。”
  吉士自然应允。转身进来,行李已经发出。那也云已打扮停妥,小乔将他鬓发拢起,穿着主子的宝蓝绵纱袍,元青羽缎一斗珠皮马褂,戴上帽,穿着靴,上前磕头。
  吉士一见大怒,说道:“我还没有出门,什么野小子,擅敢闯入中门,快扠出去叫苏兴捆打!”
  小霞倒笑将起来。
  蕙若说明原故,吉士纔欢喜致谢。因拜别了母亲,众人含泪送至二门,发杠上轿,叫开城门,下船而去。
  家里姊妹们一夜何曾合眼。天明起来,苏兴分付伍福把大门关上,人都从侧门出入。到了午后,海关差人到来,就是郑忠、李信两个。苏兴请他坐下。二人说:“快请苏爷相见,有事相商。”
  苏兴道:“家主已于前日出门。探望江西申大人去了。二位有何见谕?”
  郑忠即向身边摸出牌票,递与苏兴看,说道:“你大爷既不在家,这事叫我们怎么回复?”
  苏兴见票上有苏芳、施延年、温仲翁三人名字,假意吃惊道:“原来有此异事!这事已经府大老爷问明的了,如何又提审起来?但是官差吏差,来人不差,大爷虽不在家,我去禀明太太,也须备点儿薄礼奉酬。”
  忙分付备饭,自己转了一转,仍旧出来,说道:“家太太说,都要候大爷回家定夺。这二十两银子送与二位折茶,莫嫌轻亵。”
  二人道:“这点礼儿,第二家一定不妥,但我们与你先老爷旧交,不敢计较。你须着人赶你大爷回家酌办。这事不是当顽的!我们二三日内提齐了人,你大爷不回,就来请你。”
  苏兴连忙答应。二人去了。
  到施家、温家,也不过得些银子回辕。
  次日,当堂回明:“苏芳现往江西未回,温仲翁患病,施延年已带到伺候。”
  老赫大怒,将二人各打二十,添差王行、茹虎,分付务要一个个拿来。此时苏兴已约齐施、温二家,在广府递了呈子。得了关部消息,晓得定有一番大闹,将厅房细巧物件收过,于众家人中选了一名盛勇,许他一百两银子,替苏兴到海关伺候。叫众人小心照应,自己再至广府叫喊。
  少停,差人到来。那郑、李二人还不大发挥,只坐着喊疼。
  这王行、茹虎疯狗一般的叫骂,见没人理他,带了七八个副役各处搜寻,打掉了许多屏风桌椅,一直涌至上房。
  各房搜到,并无苏芳影子,不过偷一点儿零碎东西。回转厅堂,拐问管事家人。盛勇道:“我们大爷探亲去了,难道预先晓得有这样事么?人家也有个内外,你们靠着关部的势,乱闯胡行,打抢物件,这里不放着督抚么,可也有个王法!我便是管事的总爷,你咬了我的去?”
  王行大怒,拍面一掌,忙喝副役锁住。又叫人到对门,把施延年锁来,坐在厅上数黑道白,只想诈银。
  这苏兴在广府伺候知府升堂,又得了家中打闹的备细,因至宅门叫喊。上官老爷叫进,分付道:“我昨日看了呈词,自有道理,怎么你这等胡闹?”
  苏兴连忙叩头泣禀道:“小的主人不在家中,现在家中被海关差役十数人打闹,轩及闺房。小的情极喊冤,求大老爷可怜搭救,扶弱除强。”
  上官老爷气得暴跳如雷,忙叫摆道,苏兴跟着,到了豪贤街苏家门首下轿。
  那几个差人见一位官府进来,却认得是本府,忙立起身来,上官老爷分付一个个拿住。叫苏兴领路,前后看了情形出来,坐在当街,叫:“把这几个虎役带上!”
  那王行、茹虎磕头道:“小的是上命差遣,追缴税饷拿问,现有朱票在此。”
  上官老爷取来看了一看,冷笑道:“你这几个大胆的奴纔!这事本府已从公审结,你们无故打抢人家,穿房入户,成什么规矩!这里又非洋商税户,关部怎好出票拿人?要地方官何用?扯下去打!”
  茹虎道:“大老爷也不要太高兴了,小的是海关差头,须不属大老爷该管,打了恐怕揭不下来!”
  上官老爷大怒道:“这广州府的人,我管不得了?”
  连签筒倒将下来,二人各打四十头号,分付取大枷枷在这里示众,又叫郑忠、李信上去,也要打他。这里伍福跪上去求道:“小的是苏家管门家人。这郑忠、李信二人,不但没有打闹,也并没有开口,都是那两个领着众人打抢的。大老爷是个青天,小的不敢撒谎。”
  上官老爷分付:“暂且饶了。借你两个奴纔的口,回复你们大人:这张票子我亲送到督抚上头去回销罢。”
  又喝他二人开了延年、盛勇的锁,分付道:“这事我已审断结案,并无偏袒。海关再有差来,你们只管扭解前来,我替你处治。”
  二人谢了下去。又将众役各打三十板下。又叫地方过来,分付道:“怎么你们有事不报我?暂且饶打,好好的将两名枷犯看管,倘若走脱,二罪俱发。”
  地方答应下去。苏兴上前磕头,上官老爷叫他收拾了打坏家伙,补了呈词,然后打轿回府。
  那郑忠、李信回辕禀明,老赫勃然大怒,便叫上包进才来,要办上官知府。包进才毕竟乖觉,回道:“小的想来,一个知府,他怎敢这等大胆无情,内中定有原故。他说票子要呈督抚回销,这擅用关防印信滋扰民间,也还算不得什么大事,恐怕督抚已经拿着我们的讹头参奏了,他靠着督抚纔敢这样。”
  老赫一听此话,毛骨悚然,便说道:“此事暂且按下,你细细着人打听,回来再议。”
  那进才果然能干,数日之间已打听明白,如此如彼的回明老赫,又禀道:“听事的回来说,今日接到紧报,潮州已被大光王和尚占住了。这和尚就是摩刺,现在封了四个王妃。倘这事再闹起来,一发不妥。”
  老赫大惊,忙分付:“且将从前押缴饷税这宗案卷烧了,关税减去加二,不许勒索陋规,静候恩旨。”
  可笑老赫,这几日酒色不能解忧,昏昏闷闷的过去。包进才也计无可施,只着人赶紧进京打点,忙乱之中,也就不管杜垄逃走之事了。
  这杜坏跟着吉士,主仆六人过了佛山,望韶关进发。
  船家禀说:“目下盗贼横行,夜里不能走路。”
  吉士因要赶紧回转,叫他日夜趱行。船家不敢回拗。第二日晚上,相近清远峡地方,吉士已与也云安睡,苏邦、阿旺睡在头舱,阿青、杜垄却在稍上。船上水手有一老龙三,唱得好《夜行歌》,众人叫他唱曲,那苏州三一头摇橹,唱道:天上星多月勿子介明,池里鱼多水勿子介浑,朝里官多站勿子介下,姐姐家郎多记勿子介清。
  众人赞好。老三又唱道:
  和尚尼姑睡一床,掀烘六十四干他娘。
  一个小沙弥走来,揭起帐子忙问道:“男师父、女师父,搭故个小师父,你三家头来哩做啥法事?”
  和尚说:“我们是水陆兼行做道场。”
  众人正在称赞,忽地喊声大起,许多小船抢上船来,伤了一名水手,抢进官舱。船家下水逃走。吓得吉士与也云紧紧搂住,不敢放声。那强盗倒醉翁之意不在酒,抢劫一空而去,未杀人。天明起来,苏邦回道:“大爷方纔出门,又遭此变,江西是去不成了,不如且在左近寻一个人家暂住,着人回去取了路费,再商量罢。”
  吉土道:“这话极是。你且上去寻房子。”
  苏邦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下船禀道:“离这里有二里多路,一家子姓卞,是个半耕半读的乡民,房子颇多。小的告诉了他,他一诺无辞,现在这里伺候。但乡间雇不出好轿子,只雇了两个竹兜,大爷与云姑胡乱坐坐罢。”
  吉士即便起身。可怜主仆六人,只剩几副铺盖。
  进得村来,至卞家坐下,也云脱下手上金镯,暗暗递与吉士,吉士便叫苏邦前去换银。那姓卞的上前磕头,吉士慌忙扶起。那老人说:“大爷还不晓得,乡间并无钱店,况这金子,那里去换?大爷要什么使用,小人家里应着,大爷再补还不迟。”
  吉士举手称谢,因借银二十两,发了些脚钱。苏邦附船回去,余银交阿青零用。这姓卞的极其恭敬,领吉士至三间一明二暗的书房安歇,杀鸡为黍,送上早饭,自己小心伺候。吉士过意不去,叫他上前,问道:“足下尊名?日后定当补报。”
  主人道:“小人卞明,向来受过大人恩典,今幸大爷光顾,只恐供给不周,怎说一个报字!”
  吉士骇然道:“你我并未识面,怎说有恩?不要认错了。”
  卞明道:“小人家世耕读为生,却有五十亩草田,坐落花县。前老爷手里将田押银二百两,因连年岁歉,本利无偿,今春蒙大爷恩免。小人打算,今冬送本银进城,不意中得遇大爷,小人不胜欣喜。”
  吉士道:“那从前之事,已经丢开的了,如今在这里打扰,也须开个细帐,我日后算还,你小人家那里搁得住我们大嚼。”
  卞明道:“这个再也不敢!”
  到了晚上,卞明请至里边,备了酒席,并叫奄女行酒。
  吉士再三谢了,扯卞明旁坐,叫也云执壶。饮了一会,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走来,卞明叫他上前作揖。吉士扶住问道:“此位是谁?”
  卞明道:“是小人儿子卞璧,字如玉。去年侥幸进学,今岁还从先生读书。”
  吉士道:“原来就是令郎。相貌端方,一定天姿聪俊”即扯他一同坐下。席间问他经史诗赋之类,如玉应对如流,吉士自愧不及。席散之后,携手同至前面书房,问他道:“世兄高材,埋没村野,弟欲屈世兄到舍一同读书,未知允否?”
  如玉笑道:“古来名人辈出,大约膏筮纨裤者居于城市,逸纔硕德者处于山林。晚生虽属童牙,颇以古人自许,大爷请自尊便,断断不敢随行。”
  吉士也笑道:“这说话不无太迂了。从古名人,断无城市、山林之别,况那有名的英贤杰士,何尝不起于山林,终于廊庙呢?”
  如玉道:“显于廊庙,自是读书人本分之事,但亦未闻有终于城市的名公。”
  吉士道:“我难道要你困守广州城中不成?不过赏奇析疑,聊尽观摩之益耳。还有一事请教:前日有几个朋友起了鲜荔枝诗社,却都做得不佳,不知可好赐教否?”
  如玉道:“晚生困于书史,最不善诗,既荷命题,自当勉赋。”
  因迅笔疾书道:
  岭梅闲后独争荣,细腻精神自品评。
  莫笑山林无结果,要他领袖压群英。
  吉士看完道:“诗以言志,世兄将来定不作第二人想矣。书法劲秀,真是华国之纔!”
  如玉谦逊了几句,告辞进去。
  次日,吉士又到书馆中伺候他的先生,看他制艺。这先生乃块然一物,是个半瓶醋的秀才。那如玉近作并皆古茂雄健,吉士赞不绝声。转来,请卞明相见,说道:“令郎高才盖世,定当破壁而飞。有一胞妹,与令郎同庚,意欲附为婚姻,不知可能俯就?”
  卞明慌忙作揖道:“大爷此话折杀小人!小人是个村民,怎敢仰扳豪贵?大爷万万不可提起,恐惹人耻笑,坏了大爷的名头。”
  吉士道:“我意已决,老伯不必过谦。”
  卞明推脱再三,只得允了,议定来年行聘。又叫如玉回来,重叙亲礼。吉士住了三日,望不见苏邦到来,心中纳闷,叫阿旺在家看守,主奴四人旷野闲步。木叶渐脱,草色半萎,萧飒西风,豁入怀抱。吉士心中想道:“亏了这班强盗,便宜我得了一个妹夫,将来不在李翰林之下,也算完我一桩心事,可以告无罪于先人。但是我的功名未知可能成就,若要像卞如玉的才调,我是青衿没世的了。”
  又想道:“我要功名做什么?若能安分守家,天天与姐妹们陶情诗酒,也就算万户侯不易之乐了。只是家中未知闹得怎样了?”
  一头想,不觉走有数里之遥,有点儿腿酸,携着也云在路傍小坐。那边路上有十数骑马,按辔徐行,见了吉士等,一个跳下马来问道:“爷从那里来,到那里去?还是习文呢,还是习武?”
  阿青道:“我们大爷是省中有名的贡生,不晓得武的。”
  那众人听说,都下马走向前来,将吉士、也云、杜坏三人横拖漫曳抱上马去,说:“家主相请。”
  阿青上前抢夺,被众人鞭梢打开,飞骑而去。
第十八回 袁侍郎拐封粤海 胡制宪退守循州
  黄金白玉讶多资,干没独居奇。
  沉速香浓,葡萄酒醉,锦帐拥娇姿。
  一封丹诏从天下,臣罪果奚辞。
  珠宝条封,花容锁禁,独自泪流时。
  漏下羽书传,满目尘烟。
  腰弓插箭跨花鞯,笳鼓声声都惨淡,烽火连天。
  贼势漫绵延,早着鞭先。
  貔貅一万命都捐,无定河边抛白骨,梦到婵娟。
  却说吉士被游骑挟持上马,如飞前行,大叫”救命”。
  那骑兵说道:“先生不须着急,我们奉主公之命招贤纳士,特来请你的。只要你不是假秀才,有些真才实学,还是有许多好处。”
  倏忽之间,已驰去百余里。途中吃些干粮,一日一夜,早至一个山头:雄关壁立,戈甲如林。那骑兵报了进去,即有顶冠束带二人出来接进。延他坐下,说道:“请问三位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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