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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志全传》 作者:愚山老人

日期:2021-03-03
摘要:裸民诮雾鄃縠为太华,邻女憎西施之巧笑,愧于心者妒于于面也。天下如此其大,古今如此其远,怪怪奇奇,何所不有。
  况男女居室之私,一日一夜,盈亿盈兆,而托名道学者必痛诋之。家小窃发之端,由汉迄宋,蜂生蚁附,而好为粉饰者必芟夷之。试思采兰赠芍,具列《风》诗;辛螫飞虫,何伤圣治?奚必缄口不言,而自博君子之名,使后人无所征信乎!
  原来,摩刺新制云、雨二床,都系洋人所造。云床以御幼女,倘有抢来幼稚女子,不解欢娱,怕他动手动脚,只消将他推上云床,自有关捩将手足钳住,可以恣意欢淫。
  雨床更为奇巧,遇着欢会之时,只消伏在女人身上,拨动机关,他自会随心纵送,着紧处还有两相迎凑之机。当下众侍女将自芳脱去衣裳,推上云床。这小小女孩子晓得什么?谁料上得床来,两手不能动弹,两足高分八字,只急得哀哀痛哭。两边四名侍女执灯高照,各各掩口而笑。摩刺脱了上下衣裤,走近前来,怎不兴发?也不问他生熟,居然闯入桃源。自芳痛得杀猪也似的叫将起来,怎奈手足不能动移,只得再三求免。摩刺只爱姿容,那怜娇小?尽放着手段施展。
  这自芳始而叫喊,继则哀求,到后来不能出声,那摩刺只是尽情抵触。三魂渺渺,早已躲向泉台,万劫沉沉,那复起升色界。
  可怜绝世佳人,受淫夭死。左右禀说:“美人已晕去了。”
  摩刺分付开了关键,扶去后房将息,自己兴致犹酣,即将银姐补兴。银姐见此一番鏖战,正肉跳心惊,纔上了云床,摩刺即挺戈接战。幸得银姐自己在行,家中预先倩人导其先路,又大了几年年纪,虽则十分苦楚,毕竟稍可支持,还亏他战倒了光头纔住。重整杯盘,再斟佳酿。
  侍女们跪禀说:“那美人已是救不转了。”
  摩刺大笑道:“怎么这样不经顽,拖去埋了。”
  又对品娃等说道:“你们天天死去,天天活转来,这女子如何这等烈性?”
  品娃道:“究竟他年纪太小了,搁不住佛爷的法宝,以后佛爷不要送雌儿的小命纔好。”
  摩刺道:“这未破过的女子,原没有什么好处,那里赶得上你们!”
  因搂着银姐道:“此儿颇可!”
  当即赐名品娥,着人赏他父亲一千银子、三品职衔。
  此时,任提督因没有好将官,又听得胡制台亦未全胜,即与屈道台商议,请胡总督合兵一处,拼力灭了摩刺,然后夹攻陆丰。又谕锺毓亩兵一半守城,即亲领人马前来助战,约于四月初旬取齐,一同进剿。所以,摩刺虽大放花灯,却并未有兵戈之事。按下不提。
  再说卞如玉自到苏家,日日攻研书史,因晓得襟丈是个翰林,自己一介寒酸,恐怕底下人瞧他不起。谁知这些家人小子,都听了吉士的分付,谁敢小觑于他?如玉也颇感激。春才虽则文理不通,却是天资朴实,他父亲要他认真读书下场,托了吉士,吉士转托如玉,日间与如玉同住园中,夜里回家安寝。
  春才渐渐的粗知文理,出了一个”校人烹之”的题目,他也就作了一个”谁能烹鱼,我所欲也”的破题。他父亲视为奇才,旁人未免笑话。
  这日暮春天气,吉士从洋行赴宴回来,因二十日是潘麻子的六旬寿诞,要如玉作一篇寿文,忙到园中与如玉、春才相见,将此话叮嘱如玉。因见桃花大开,分付家人置酒赏玩。吉士高兴作诗,春才只要行令。如玉道:“做诗即是行令,行令也可做诗,二公不要太执了。但这碧桃诗昨日已曾做过,弟诗未免草率,温大哥的奇拗之至!”
  吉士忙说:“请教。”
  如玉将两纸取来。吉士先看如玉的:不须花下忆平阳,锦帐重重斗艳妆,谁种玄都千百树,春风拂面感刘郎。
  吉士道:“此桃系老妹丈未至时所栽,何感慨之深也?”
  如玉道:“去后栽者尚足感人,况其先我而临风索笑者乎?人生能见几花开,小弟亦借此作他山之石耳。”
  吉士称善。又看春才的诗:
  桃树花开矣,叶多红实繁。
  摘多煮烂饭,种好像渔源。
  涨大小高屋,春风入笑园。
  去年干独看,犹自未婚坤。
  吉士笑道:“第一联我解得,第三句却怎说?”
  春才道:“人家都吃桃花粥,我们摘得多了,不好煮饭吃么?”
  吉士道:“第四句想是桃花源故事了。第五、第六句呢?”
  春才道:“你没看见《事类赋》,所以不晓得桃花水涨之典故。你看,这桃花树不比屋高些么?第六句不过是一首《千家诗》,没甚解说。”
  吉士道:“这干、坤二字呢?”
  春才道:“前日卞大哥讲的,‘干者,天也,夫也;坤者,地也,妇也。’我去年此时不是还没有娶亲么?”
  吉士道:“果奇拗!我们且浮白三杯。”
  三人打擂台掷色子,饮够多时。
  吉士原是饮酒回来的,雪上加霜,未免沉醉,便逃席出来,跑至内书房躲避。卸了上盖衣服,歪在炕床。丫头递上茶来,吉士只喝一口,便叫他去唤巫云来捶腿。却好巫云来寻吉士回话,众丫头带上房门,在外边静候。吉士叫巫云上炕,轻轻捶了一回,又替他满身走滚,导引筋骨。吉士顺手勾他粉颈,问道:“你奶奶们在那里?”
  巫云道:“都跟着老太太在大奶奶房里抹牌。施奶奶叫我来问大爷,明早苏复起身上任,他妈已领他进来磕头辞行过了,奶奶们可要赏他的路费?”
  吉士道:“胡乱赏他二三百银子就是了,又问怎的?”
  伸手摸他胸前。
  巫云道:“大爷不要闹了,新年在施奶奶房里与我动手动脚的乱顽,被施奶奶看见了,好不对着我笑,做鬼脸儿羞我。大爷果爱着我,何不明收了?奴去年不肯出去,原是恋着大爷的恩典。”
  吉士道:“我很知道,只是我此时还不便收了。我今日告诉了施奶奶,我们晚上先叙叙罢。”
  巫云斜瞅了他一眼,道:“大爷偏爱这样歪厮缠,我看乌奶奶也还是青不青、蓝不蓝的,究竟什么意思?”
  吉士道:“你不晓得的。”
  因扯他的手,叫他捏那东西。巫云只得探手至裤中替握住,偎着脸说道:“好大爷,这个我怕禁不起,晚上你只放进一半去罢。”
  吉士板着他脖子亲嘴道:“莫怕,我会慢慢儿进去的,看他头上不是软软儿的么。”
  两个顽了一会,巫云开门出去。
  一个翠螺跑来,低低说道:“好姐姐,你借一两银子与我,我妈妈等着买夏布用,到明日扣除我的月银罢。”
  巫云一头答应,一直的上房去了。
  吉士睡了片刻,已是掌灯,来到小霞房中。吃过夜饭,将要上床,丫头们已都退下,他笑嘻嘻的对着小霞说道:“我有件事儿央及你,你可肯依?”
  小霞道:“有什么事,这等鬼头鬼脸的?”
  吉士道:“久已要这巫云,此时不便收得,今夜要与他先睡一睡,你还替我遮盖些。”
  小霞笑道:“这算什么事,也值得这个样子!正经大姐姐还容着我们,我们好意思吃醋?要吃醋不到今日了!前日在城外时家宿了三四夜,却又怎么来?”
  吉士道:“不过夜深关了城门,不得回来罢了。”
  小霞把指头在脸上印他一印,说道:“看你羞也不羞,可可儿到了时家就夜深了,就关了城门了,都这般凑巧?只怕爬墙挖壁,还要闯到邻舍人家去哩!”
  吉士笑道:“好妹妹,这事你怎么晓得?”
  小霞也笑道:“若要不知,除非莫做,雪里葬死尸,不久自然消化出来。我也晓得,你不十分恋着那人,不过难为情罢了。”
  吉士道:“我从前不很爱他,这几回倒弄得丢不开手了。”
  小霞飞红着脸说道:“不要喷蛆!好好儿过去罢,也要早些过来,免得天明叫丫头们知道。”
  吉士笑着去了。
  此夜与巫云温存旖旎,了却夙心。天未明。
  回小霞房中,小霞拉入被内,相偎相抱,反多雨后绸缪。嗣后,小霞把巫云十分优待。正是:未必芳心离醋意,好沽名誉博郎欢。
  再说竹理黄躲债潜逃,一心要往潮州投奔大光王,希图富贵,因任提台兵马在百里外屯扎,盘诘往来行人,不能前去,却又身无半文,只得在乌归镇上做工度日。这理黄是游手好闲之人,那里会做什么生活?旬日间换了三家。这第四家姓箭,母女二人,老妈约有五十年纪,女儿却只十六七岁光景,专靠往来客商歇宿,得些夜合钱糊口。
  理黄投在他家,不过提汤掇水、沽酒烹茶,况且帮闲在行,颇为合式。混得久了,纔晓得这女儿是老妈买来的养女,原要到潮州上船去的,因兵马阻了,暂时在此赁房居住。老妈姓范,此女姓牛,原来就是牛藻的女儿冶容。从那日霍武杀了空花,纠合众僧上岭,冶容无可投奔,只得跟着在寺的一个村妇归家。他丈夫把冶容受用了多时,渐渐养活不起,却好这穷老妈同着龟头四路掠贩,看中了他,只用三十两银子买了冶容。
  到惠州地方,那龟头一病死了。
  范老妈一同至此,日夜教训冶容许多房帏秘决。冶容心领神会,伶俐非常。奈这乌归镇是个小区处,又值兵戈之际,商贾不通,所以生涯淡泊。
  这理黄住了一个多月,却暗暗的刮上冶容,与他商议道:“这里非久居之所,潮州断去不成。你有这样姿容,又有这等妙技,若在省里,怕不日进斗金!我家中还有个奔房,容貌也还像你。如今我们悄悄的逃至省中,赁几间大些房子,我做个掌朦的,你们两个接几个心爱的男人、有银的汉子,岂不快活逍遥,何苦埋没在此?”
  说得冶容千肯万肯。
  一夕晚上,买了几十文烧酒,灌得范老妈烂醉如泳,卷了些衣服首饰,又到范老妈里床寻出五六块花边钱,搭上一只下水船,逃之夭夭。比及范老妈醒来,去已远了。
  一路到了省城,雇了一乘小轿,抬上岸来,从后门至家。
  那茹氏听得敲门,叫丫头开了,见丈夫同着一个年少标致女子进来,吃了一吓。理黄见茹氏打扮妆饰非比从前,心上也觉疑异,只是自己要做此道,巴不得他上这路儿。
  因陪了小心,说了备细,叫冶容向前磕头。那茹氏也不回礼,说道:“我纔过了几天安顿日子,你又要惹下祸来,趁早的与我离门离户。你必要这样,我到广府去递了一张呈词,凭官发落。”
  理黄连忙作揖道:“我的好奶奶,快不要声张,今后但凡什么事儿都凭你作主。我还有许多好算计告诉你,他就是棵摇钱树儿。我原不是自己要他,你不要吃醋。”
  茹氏道:“我吃甚的醋来?一个老婆养不活,还要养两个?摇钱树摇得多少钱么?我只要进了张呈词,求一个干净,不要闹起通同拐带来,叫我干裙搭上湿裤。”
  理黄只得跪下哀求。茹氏暂时住口,叫冶容与丫头宿歇。
  理黄到了晚上,慢慢的将开门接客之计与他商量。茹氏道:“我清清白白的人,怎做此事?你要这样,你另寻房子做去,只不许进我门来。你明日不领他去,我后日就进呈子。”
  这理黄从新正受了许多的饥寒,熬了许多劳碌,又与冶容淫欲无度,回家又着了急,未免又与茹氏叙情赔礼,到了下半夜,火一般的发起热来,日里不能行动。茹氏无奈,只得延医调治。那医家说是什么瘟症,夹七夹八的吃了几剂药,到第七日以后,一命呜呼。
第二十回 丰乐长义绝大光王 温春才名高卞如玉
  去台华冑,真忠心为国,豪气横空。
  海疆困英雄,叹周郎年少,辗转途穷。
  循州旅馆,羡金兰臭味相同。
  惹多少波翻浪搅,元黄血染鲛宫。
  越囹圄,标旗帜,更无端,揭竿斩木兴戎。
  又屡挫前锋,看大眼名杨,大树名冯。
  归琛纳赆,愿皇恩早鉴愚衷。
  淫凶辈,岂吾族类,腰间剑吐长虹。
  彩笔生花,摇漾处,秋风点缀新。
  棘闱深锁,词源泉涌,逸态横陈。
  诸公宁后起,应让我,独步前尘。
  逢盲叟,便含咀墨水,点染金身。
  频频孙山海落,阿谁高掇换头巾?
  温家呆子,名题虎榜,锦跃龙鳞。
  叹成功侥幸,也不必哀祷钱神。
  假成真,看朱衣脸热,白蜡眉颦。
  却说任提督约了胡制台,调齐锺总镇,会剿潮州。四月初旬,兵已四集,任公置酒会议,说道:“小弟因兵微将寡,屡失机宜。近日贼秃遣兵沿途打粮,虽斩他数百余人,也还未能禁止。今幸督师驾到,自然不久诛夷。”
  胡公道:“弟在羊蹄失机,久知负罪深重,定当与元戎协力扫除,以图赎罪。”
  当下任公议欲并营,胡公只说:“分两处安营,为犄角之势,倘有贼兵到来,可以互相救应。”
  惠潮道屈公因劝胡公,将潮镇兵马合在提标,休兵三日,两路并进。督标原是收捕羊蹄岭的那些将佐剩兵八千,提标只有副将滕贤、参将余良、游击计策,本标兵卒三千。合镇、标共四千五百。
  探卒报知,摩刺分付海元、海贞领五千兵马抵住胡成,深沟高垒,不要与他交战。自己领了海利、海亨,并顾信、孟飞天、夏叱咤、李翻江等四员健将、一万雄兵,来迎任恪。这任公兵马虽不上五千,却颇严于纪律。远远望见贼兵遍野杀来,即与锺总兵张两翼而待。那海亨持着两条铁棍飞马向前,海利随即继至,这里锺毓、滕贤接住,夏叱咤、李翻江双马齐出,力捣中坚,摩刺麾兵大进。任公指挥左右两翼围拢将来,那弩矢如飞蝗般的乱射。李翻江臂中一箭,退将下来。摩刺勃然大怒,左手持了六十斤的禅杖,右手飞起五十四斤的戒刀,直冲进去。他部下兵马就如排山倒海而来。虽则任公兵法精严,无奈众寡不敌,况且诸将中并无摩刺的对手,立脚不住,各各败阵而逃。退下二十里下寨,却又损了八百余兵卒,参将余良阵亡,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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